“你……”黛玉拧着帕子,凝了双眸。
她是真不懂,为何宝姐姐还能这般冷静——薛蟠都要被杀头了啊!当年,听闻哥哥被抓进大理寺,她六神无主,差点被人陷害,铸成大错,哥哥只是她的堂兄,那时她与哥哥还不算亲近……现在要被杀头的那个,可是跟宝姐姐一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亲哥哥啊!
“我这般,在他人看来,无情无义,真是讨厌的很。”宝钗忽然自嘲一声,又对着黛玉通透的眸子,难得的坦诚,“你大概不知,我叔叔家的兄妹两个现都寄住在我家里头。”
黛玉怎会不知?不就是薛蝌和薛宝琴兄妹俩么。宝琴美艳至极,才华也好,当年,外祖母还曾想要将她说与宝玉。
“我那堂妹名为宝琴,本是许了梅翰林家,三书六礼都过了一半。可对方倏忽听说我哥哥犯了事要杀头,竟是不管不顾退了亲。这名声,可比寡了还难听。因为家里乱,没瞒住,宝琴差点要投井;我没法子,只得让堂兄时时刻刻看着,一步都离不得。”
“母亲没了诰命,没脸见人,也求不来什么。薛家剩下的,可不只有一个我。”宝钗微微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硬撑着,“若我也哭倒下,这个家,可不得就这么完了。”
黛玉心中悸动,却僵着瘦弱的身子,不管是劝还是安慰,甚至是那份难以理解的怨,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不是宝钗,做不到,甚至不敢想。
精致的眼角微微带着水汽,或许是头发还没擦干之故。宝钗不着痕迹地给抹了,又低声道:“这些话,我只与你说;跟别人,没什么可解释的。”
“若易位而处,我做不到宝姐姐这样。”黛玉摸摸自己的心口,觉得,可笑。
若是自己,摊上这比泔水还腌臜的事儿,纵使一刀抹了自己又能如何?不过是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给别人说嘴儿,什么保得清白,保得名声,空荡荡来,赤条条走,留了片白茫茫的大地,腾给别人继续粉墨登场——又有谁会谢你这份自知之明!
“别把你给招哭了,我可是来赔礼的。”宝钗叹一声,歉一声,又道别一声,“家里还有事儿,我必须得走了。我家现在跟过街老鼠似的,你也别跟我走太近,小心扯上自己。”
“宝姐姐……小心。”想不到什么体贴的嘱咐,宝姐姐远比自己妥帖。黛玉送到门口,看着宝钗上车,眸子中终于闪着点点泪光。
林府的大门缓缓阖上,伴着一丝流风。已经是华灯初上之时,宝钗觉得有些凉,赶紧拢了拢缎子袄。头发丝儿掠过脸颊,果然还是冰的。
“郡君,回家吧,别着凉了。”
宝钗点了点头,上车。如今能扛住薛家的,只有她了。
都道是富贵锦绣,遮望眼黯淡情缘!谁能懂,山中高士晶莹雪,还得指,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薄凉凄楚谁堪信,做个瞎眼茧子都不被许,倒不如放手一搏而去,谁言今生还得屈膝逢迎他人意!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元春跟宝钗说,贾家想害薛家,不是错误情报哦宁国公和善一笑
最后的曲,改编自《终身误》,刨掉宝玉,单写两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