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谋害王爷?

小太监千恩万谢都退下了,秦雨缨在桌旁坐下。

很快就有宫女取来了一副碗筷,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

按理说,男女是不便同桌的,尤其,秦雨缨还是皇帝的弟媳。

可皇帝没有开口,旁人自是不敢多说什么。

“七王妃,方才那奴才说,你是来赔罪的?”皇帝问。

秦雨缨点了点头:“弟媳先前思夫心切,擅自去了辽城,没及时禀明皇上,望皇上海涵。”

“你与七弟夫妻情深,随他去辽城也是自然,朕又岂会因这么一点小事怪罪你?”皇帝似乎极好说话,面上带笑。

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

当时,陆泓琛口口声声说秦雨缨已然失踪,一时间京城风言风语四起,险些令皇帝落下骂名。

原因无二,陆泓琛在外抗敌,劳苦功高,而留在京城的娇妻,却无故不知所踪……

没能抚恤好臣子的家眷,是皇帝的过错。

而派人去辽城兴师问罪,怀疑秦雨缨是被陆泓琛故意带走,更是令一众臣子十分心寒。

这么一闹,险些闹得士气大减。

经由此事,皇帝才彻底明白,他在这骊国的威望,远不足陆泓琛的十分之一。

说到底,不管兵符在何人手中,陆泓琛都是天下人心中响当当的战神,一众将士皆唯陆泓琛马首是瞻,而他这个皇帝,名声则差远了……

如此心腹大患,自然不能久留,他早已有了斩草除根之心,奈何战乱四起,不得不仰赖陆泓琛御敌。

若要他亲自上阵,只怕不出几日,便会身首异处。

这些年来,他也就狩猎时才碰一碰兵刃,自然没有陆泓琛的武艺,更不懂得什么行兵布阵之法。

不过而今看来,倒也无需再处处依赖陆泓琛这个镇远大将军了。

听闻辽军中出了一名身怀绝技的副将,行军作战极有谋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凭此人大可抵御异族与胡人,何须留陆泓琛一命,继续养虎为患?

“皇兄,这酒的味道,为何有些辛辣?”陆泓琛问。

皇帝举杯的手微颤了一下,笑道:“酒不辛辣,又如何能称之为酒?”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陆泓琛点点头,似乎觉得他言之有理,也举杯一饮而尽。

秦雨缨在旁看得眉心微蹙。

她嗅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辣气味,那是止心草的味道,这草药能使血液无法及时送达四肢,令人心跳减缓、周身僵硬、行动不便。

分量稍多一些,甚至能夺人性命……

止心草在骊国的医药典籍中并无记载,恐怕就连太医院那些御医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为了对付陆泓琛,皇帝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也不晓得是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一味药材……

转目一看,那斟酒的酒壶有些异样,分明是一把阴阳壶。

秦雨缨在心中嗤笑,这等把戏,未免太没新意。

酒是一旁的老太监所斟,老太监一直垂着眼不敢看人,手也微颤,几度险些将杯子打翻。

陆泓琛却好似并未瞧出端倪,依旧一杯皆一杯地喝着。

旁人皆不晓得,秦雨缨却再清楚不过,陆泓琛的身体早已不似从前,区区一点毒药,是毒不倒他的。

可才饮了四五杯,陆泓琛就忽然倒地不起。

“这是怎么回事?快来人,叫太医!”皇帝大惊。

演技到底拙劣了些,秦雨缨瞧在眼里,只觉颇为好笑。

“七王妃,你笑什么?”皇帝重重拍案,龙颜大怒。

“没什么,”秦雨缨收敛神色,轻咳一声,“王爷或许是醉了,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先让王爷回府歇息吧。”

“王爷嘴唇青紫,脸色发白,依老奴看,这不是醉了,而是中了毒。”一旁那一直未曾开口的老太监,忽然说道。

“哦?”秦雨缨佯装诧异,“那……依公公所言,当如何是好?”

“这里是皇上寝宫,自然不会有毒药,老奴更是不可能下毒谋害王爷……”老太监的神色越来越怪,看向秦雨缨的眼神好不警惕,演得那叫一个真切,“七王妃,这毒……该不会是你带入宫来的吧?”

若秦雨缨不来,便只能谎称陆泓琛是饮酒过度,醉酒而死。

这种说法,寻常人都不一定会信,更何况朝中那些不好糊弄的百官。

百官定会想到是陆泓琛功高震主,皇帝心存忌惮,所以才趁此机会狠下杀手……

而秦雨缨来了,事情就不一样了。

有了她这只替罪羊,旁人还真不一定会怀疑到皇帝的头上……

“我为何要下毒谋害王爷?”秦雨缨问。

太监冷笑一声:“这自然要问七王妃您自个儿,老奴哪会晓得?”

“磨蹭什么,还不快去叫御医!”皇帝怒喝一声,似乎觉得老太监不该在这种时候责问秦雨缨。

御医不一会儿就来了,来的是张生面孔,秦雨缨先前从未见过。

替陆泓琛诊脉过后,那御医又大着胆子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当即吓得面无人色:“不……不好了,皇上,七王爷他……他……”

“七弟他怎么了?”皇帝忙问。

“王爷他薨了……”御医答。

“大胆!”皇帝再次拍案,勃然大怒,“胡说八道什么,七弟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会薨?”

御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息怒,七王爷他……他真薨了……”

皇帝咬牙片刻,怒指秦雨缨:“大胆七王妃,竟敢谋害朕的七弟!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那牧家老太太,是个异族人,有手抄的户籍为证。

秦雨缨身上也流有异族的血,愤恨之下杀害灭族的仇人,乍一听似乎在情理之中……

皇帝无需说服旁人,只需说服那些疑心甚重的文武百官便可。

只要陆泓琛的死,能有一个顺理成章的解释,文武百官自然奈何他不得……

“是,也不是。”小书灵答得模棱两可,“阎君素来言出必行,他说会保你平安无事,你便一定会平安无事。”

这话里的弯弯绕,令秦雨缨听得有些迷糊。

不过最后一句,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

秦雨缨问了陆泓琛,明日究竟有何打算,得知陆泓琛从辽城抽调了兵马,已不动声色地将京城团团围住,才略略放下了心。

“人马不多,仅五千余人,但都是精锐,以一当十不在话下。”陆泓琛道。

他胸有成竹,眸中瞧不出多少忧色。

秦雨缨思来想去,决定将书灵所说的,尽数转述给他听。

“她确是这么说的?”陆泓琛有些狐疑。

秦雨缨点了点头。

书灵倒还不至于骗她。

陆泓琛面色微沉,片刻之后,亲自带上秦雨缨去见了书灵……

这夜,秦雨缨睡得不甚安稳,次日醒来时候,入宫的马车已备好,雨瑞替她挑了一条十分合身的襦裙,恰好遮住了她隆起的小腹。

雨瑞并未随秦雨缨同去,这次,跟在她身后的是个面生的小厮。

入宫之后,陆泓琛径直带她去见了太后。

太后身旁有皇后作陪,二人正在饮茶,饮的是南疆进贡来的新茶。

许久不见,太后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几分,也不知是不是季节更替,又犯了几回头风病的缘故。

“七王妃,你今个儿怎么舍得入宫来看哀家了?”她问。

“雨缨早想入宫来见母后,因俗事缠身,一直未能脱身,今日是特地来向母后问安的。”陆泓琛道。

秦雨缨与太后并无多少婆媳情分,此事众人皆知。

故而,这话一听便是假话,太后却难得地没朝秦雨缨横挑鼻子竖挑眼,眼角眉梢尽是笑意,笑得那叫一个慈祥和蔼:“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来人呐,快赐座。”

太监很快搬来了座椅,陆泓琛却并未落座:“儿臣还有要事要同皇兄商议,就不陪母后了。”

“你这孩子,怎么刚来就又要走……”太后语气嗔怪。

“七王爷口中的要事,必定关乎戎疆战乱、骊国安危,这等事情耽搁不得,您还是由着他去吧。”皇后在旁劝道。

“是啊,太后娘娘,皇上在养心殿设了宴,说是要为七王爷庆功呢。”一旁的宫人道。

“既然是庆功宴,皇后,你与七王妃为何不出席?”太后问。

“这……”皇后结巴了一下。

“皇上与七王爷乃是亲兄弟,亲兄弟之间的一些话,怕是不便在皇后娘娘与七王妃面前聊。”那宫人解释,说得倒挺像那么一回事。

秦雨缨淡淡一笑。

谁人不晓得这是一场鸿门宴,也只有太后才会被三言两语蒙在鼓里。

看来,这段日子皇后没少在宫中发展势力,竟隐隐有将太后压下去的势头……

照以往的情形来看,闹出这等事,太后是绝不会一无所知的。

听了那宫人的一番言语,太后微微颔首没再阻拦,叮嘱陆泓琛议完政务之后,记得来陪自个儿用晚膳。

秦雨缨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总觉眼前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略一思忖,太后与皇后素来不对眼,太后瞧不上皇后这个出身寒酸的儿媳,皇后则对太后的一手遮天心存愠怒……

也不晓得为何,今日,二人之间竟多了几分和睦,少了几分压抑与沉闷。

“七王妃的肚子这么尖,怀的定是个儿子吧……”皇后紧盯着秦雨缨的肚皮。

那眼神,说不出的艳羡还是狠辣。

“你自己也身怀有孕,须得好好养胎,切莫再像重蹈覆辙。”太后朝皇后叮嘱。

秦雨缨一怔,听得明白过来。

难怪太后的态度说变就变,原来皇后也怀了身子……

仔细一看,皇后手脚的确有些浮肿,体态也比先前要丰腴不少。

就是不晓得,究竟是皇帝的种,还是那陆长鸣的种……

当着太后的面,这番话她自是不会问出口的,只淡淡道了几句恭喜。

“说起来,本宫还真是要多同七王妃学学这养胎的法子,七王妃随七王爷征战沙场,却一点也没动胎气,这可真是老天眷顾……”皇后很快就又将话题引到了秦雨缨身上。

经她这么一提醒,太后可算是想起了请太医这一茬:“许久没叫御医过来诊脉了,今日你二人正好都在,不如,就让那李院使过来好好诊断一番。”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奴才这就去太医院请李院使。”身旁的宫人连忙接话。

不多时,李院使就被请了过来。

不同于太医院的那群庸才,李院使的医术与秦瀚森相比也不遑多让,很快就诊出皇后已有三个月的身孕,所怀的是个皇子。

这些,倒与其余太医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

至于秦雨缨……

李院使将她的脉诊了又诊,苍老的脸颊上逐渐浮现出一丝狐疑。

“怎么了?”太后忙问。

莫不是……这腹中的孩子有不对?

“启禀太后娘娘,不知是不是微臣诊错,七王妃的身孕,似乎才六个多月……”说到这,李院使没再继续说下去。

才六个多月?

皇后一听就听出了猫腻:“七王妃,难不成你先前是在假孕?”

秦雨缨还未说话,李院使便拱手开了口:“皇后娘娘,微臣年迈,已是有些老眼昏花,诊断出的结果不一定确切,故而……”

皇后不满自己的质问被打断:“故而什么?你老眼昏花,何不辞官返乡,将这院使之位留给真正的有才之士?”

太后听得蹙眉。

这皇后自打怀孕之后,就愈发嚣张跋扈,一改之前的恭顺温良,看得她心里那叫一个不喜。

可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若真如李院使断言的一般,能生出个皇子来,骊国便不愁后继无人了。

至于薛贵妃所生的,虽是个长子,但出身到底卑微了些,在皇后一无所出的情形下或许可以封为储君,一旦皇后产下龙嗣,他就至多只能是个亲王了……

秦雨缨并不晓得太后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因李院使给出的结论模棱两可,皇后没再为难她,这李院使,倒也算是帮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