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狐狸尾巴

晴潼还道是自己这番威逼起了作用,得意地行在了前头。

长公主的帐篷离这里并不远,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还不快进去?”见秦雨缨站在营帐前不挪步子,晴潼在后头催促。

“天已快黑了,里头为何不点灯?”秦雨缨问。

“公主十分节俭,不点灯是想替辽军节省些灯油。”晴潼道。

秦雨缨侧耳静听了片刻,又问:“你不是说公主病了,为何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

晴潼闻言没好气:“公主千金之躯,难道还大声叫唤给旁人听吗?你到底进是不进去?”

“来都来了,岂能空手而归?”秦雨缨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举步而入。

晴潼紧随其后,默不作声抄起了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木棍。

以她的武功,对付区区一个弱女子,自然不在话下。

棍子猛地扬起,眼看就要砸在秦雨缨后颈。

岂料这一瞬,忽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死死卡在了她命门处。

晴潼吃痛,两手一松。

棍子“哐当”落地,紧接着,营帐中陡然亮起了烛火。

烛光通明,照亮了秦雨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眸光清澈,亮得令人不敢逼视:“说,你是何人?”

“我……”晴潼结舌,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早已瞧出了端倪。

转目一看,四周围满了侍卫。

那捏住她命门的人,是七王爷手下的副将,似乎名叫杜青。

此人显然武功深厚,绝不在她之下。

“长公主的行踪,是你透露给胡人的?”秦雨缨不待她回答,便接而问道。

晴潼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行踪?”

“还敢隐瞒?”杜青猛一使力。

晴潼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连五官都变了形:“副将明察,奴婢……奴婢并无半点隐瞒……”

秦雨缨看得出,她不是在撒谎。

若是撒谎,方才那不经意间的反应未免也伪装得太过真切,竟能骗过她的眼睛。

长公主身边就只有晴潼这么一个丫鬟,晴潼对其行踪自是了如指掌。

秦雨缨本以为夜观星象一事,定是晴潼走漏的风声,而今看来,走漏风声的或许另有其人……

“放开她吧。”秦雨缨吩咐。

杜青应声收回了手。

晴潼看得好不诧异,这杜副将好歹是吃朝廷俸禄的人,怎么竟对一个丫鬟如此恭敬?

“说,你领我过来,究竟有何打算?”秦雨缨再次问道。

晴潼原打算她一棍子敲晕,待入夜偷偷扔去那塞外的湖里,却不料这么快就被发觉……

若是一五一十地交代,即便能在这杜副将手中保住一条小命,长公主也定不会放过自己。

思及此,她铁了心装糊涂:“我能有什么打算?公主身子抱恙,我特请你过来帮个手,难不成这也有错?”

“大胆,你分明是想行凶杀人!”杜青打断她的话。

“奴婢手无缚鸡之力,哪干得出行凶杀人的事?”晴潼依旧不肯承认。

杜青已是有些愤然:“那这木棍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这帐中一片漆黑,奴婢似乎瞧见一道人影闪过,还以为进了贼,所以才拿起木棍想要防身……”晴潼说着说着,目光忽而定在了杜青身上,“杜副将,这里是公主的营帐,你是怎么进来的,莫非……莫非奴婢方才瞧见的贼人就是你?”

演戏演得如此真切,若非杜青早已发现她的狐狸尾巴,只怕都要被她三两言语蒙骗过去了。

“大胆!”他脸色铁青,“你手持木棍,意图行凶,我亲眼所见,岂会有假?”

“杜副将,你说我这侍女行凶,可有证据?”那长公主见状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从屏风后头出来了,朝杜青怒目而视。

“长公主不是抱病在床吗,怎么能随意下床走动了?”秦雨缨淡淡戳破这主仆二人的谎话。

察觉长公主又妒又恨的眼神,秦雨缨没再作声。

倒不是不敢与其争锋相对,而是众目睽睽之下,若做得太过,很容易暴露她是七王妃这一事实。

其实不少将士都已晓得了此事,只不过都不约而同选择了替陆泓琛隐瞒,没有向皇帝派来的人透露任何线索……

粮草入库后,陆泓琛去了议事处,秦雨缨则闲来无事,在军营中闲逛。

不多时,光线变得有些昏暗,抬头一看,竟是有乌云飘过。

很快就有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秦雨缨不得不避起了雨。

“这雨还真是一日都不肯停啊……”紧随其后的杜青抬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埋怨。

一下大雨,便无法列队练兵了,在杜青这个副将看来,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一旁的月桐忽而想起一事:“那长公主不是说今日是个阴天吗?”

“自然是胡说八道的,世间哪有人真有夜观星象的本事?”杜青不以为然。

“奴婢自然知道她是胡说八道的,真不晓得当面问她,她会露出何种神情……”月桐道。

杜青听得挪揄:“看不出来,你个小丫鬟心眼儿还挺坏,她堂堂一国公主,你没事非得去招惹她做什么?”

“是她先来惹王妃娘娘的。”月桐辩解。

怕杜青不信,特地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

昨夜杜青有事要忙,并不在旁,故而没有瞧见那长公主盛气凌人的一幕。

闻言,他眉心微蹙。

月桐还道他是因为听说长公主大放厥词而心生愠怒,连忙说道:“杜副将不必动怒,王妃娘娘早已将那人教训了一通……”

却不料杜青皱眉是另有原因,他思忖片刻,朝秦雨缨道:“王妃娘娘,昨夜属下偶然在营帐外瞧见了一道人影。”

“哦?”秦雨缨柳眉微挑,“你瞧见的是何人?”

“属下并未瞧清那人的长相,只依稀可辨认出是个女子。”杜青答。

女子?

难不成……是长公主?

疑惑之际,杜青已再次开口:“实不相瞒,属下昨夜已将此事禀告王爷,王爷怕您担惊受怕,要属下莫要声张……”

“那你为何还声张?”月桐伶牙俐齿地问。

杜青看了她一眼,答:“因为属下突然觉得,那或许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先前,他丝毫未往这一面想。

那长公主毕竟是陈国国君之女,而今陈国与骊国十分交好,按理说,骊国使者带来的人,应当不至于干出这等偷听之事。

所以他一一排查时,压根就没查到那长公主头上。

可要是长公主视七王妃为情敌,妒火中烧之下做出此等行径,也不是全然不可能。

他想的是这一茬,秦雨缨想的却是另一茬:“你为何不当场将人抓住?”

如此,便能省却这一番抓耳挠腮的猜测了。

杜青面露难色:“不瞒王妃娘娘,那人行踪诡异,属下……属下一不留神,她就……”

这世间竟连杜青都抓不住的人?

秦雨缨听得愈发疑惑:“这么说,那人的武功在你之上?”

“属下并未与那人交手,不知其武功高低,只知她轻功很是了得。”杜青一五一十地答。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杜青只是无意间提及,秦雨缨脑海中却灵光一现,浮现出一种猜测……

那长公主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余下的皆是太监。

如果杜青的猜测是真,昨夜在营帐外偷听之人,应当就是那个看似不起眼的小丫鬟。

可区区一个丫鬟,何来如此高深莫测的武功?

莫非,陈国国君担心自己这掌上明珠在骊国遇到危险,特地派了个武功高强的女子护其周全?

陈国崇尚武力,有武功者格外受人敬重,故而这等丫鬟的地位,应当要高过寻常下人,可从长公主的言行举止来看,似乎并未高看那丫鬟一眼……

“要不……属下将那丫鬟叫来,仔细询问一番?”杜青提议。

秦雨缨摇了摇头:“如果她另有打算,定不会善罢甘休,只需静待她露出马脚便是,不必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