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回去坚尼街快餐店已近四点钟。店里没什么客人,男人百无聊赖的在店铺深处专心致志的剔牙。
大抵也是枯坐一下午太过寂寞,看她两回到店里,竟关心的问:“食饭未?”
美棠余怒已消,以惯常语气回答,“食咗。”
男人搭讪着说,“鬼佬来电,话要迟d返来,唔该你同佢喺chinatown,定个旅店啦。”
美棠前脚进店,立刻说,“好啊。”
立刻要带她出门去,男人又叫住美棠,“摆也街惠春旅社就唔错,cheap!nice!”
陡然听男人从黑黄牙齿里蹦出英文溢美之词,像爆米花机里逃逸出两个完整的花生豆似的。
淮真一口气没憋住,笑出声。
美棠说,“屋企门口就唔错,点解要去摆也街定旅馆?”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美棠回过神来,瞪住他:“你收咗人哋几多钱?”
男人厚着脸皮,“自citibank打款畀我,梗系帮人哋做好d事啦!”
美棠气得拉起淮真掉头就走。
男人还在后头大声强调:“定要到惠春hotel!我都话畀人知……”
两人一起走进夜色里,美棠气得声音都在抖,“他随便收我朋友人钱财,以后我怎么做人?”
今晚夜宿唐人街,那么西泽那边大概并不会有太多事好担心。淮真这样安慰自己。
而后她一边笑一边对美棠说,“听说摆也街有集市是不是?我都还没去过,正好晚上去逛逛夜市。”
美棠知道她找借口安慰自己,皱着眉头勉强笑了一笑,“纽约唐人街也就夜市有点名气。”
冬日六点的唐人街夜市华灯初上,大西洋的海风挤进克罗斯海峡,登上曼哈顿岛,从孔子大厦那头吹进唐人街。
这个车轮上的国度,即便在中国城的十字街口,四面八方的车流也将街口堵得水泄不通。造成这种状况的,是街口的人行道上密集的人群,在这点上倒颇具中国特色。行人脸上也有种中国式特色的漠然表情,站在拥堵车流与人潮中,一眼看去,每个人脸孔上都有种不知要前往何方仿徨,与一种事不关己的麻木。
这种人潮若是交给白人报社来解读,会说抱团而居的华人群体从不给旁人行方便。但事实上,这某种程度也是匮乏表情的东方人的一种人情味。
离开十字街口,稍走几步便折进摆也街。随后,一间一间小食档的熊熊炉火,将沿街而坐的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照的生动起来。上海风味小食档一屉一屉摞过人头顶的灌汤包,小馄饨摊大炖锅里滚烫飘香的骨汤香味;广东的钵仔糕,肠粉,粿条,鲜虾云吞面;刚出屉的马蹄糕,粉饺,叉烧,烧麦,九层糕;台山的佛跳墙,蚵仔煎,莆田饼,肉燕,咸饭;还有街边小锅子里冒着烟的茶叶蛋与鲷鱼花生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