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吴为大手再度拍在了曹格的肩头,满是不以为的灌了一口葫芦中的酒水,这是他与林逸学来的,不过葫芦中的酒是满堂春中最烈的一种,正是符合了他的性子。
灌了几口,大大咧咧的他也不去管曹格面色上的些许窘态,丢下众人,径直走到了正依靠在城墙边翘首望向天空绽放着花火的吴双儿,装模作样的清咳两声,“囡儿,爹让我问你什么回家去住着?”
听得这声音,回过神来的吴双儿回首偷瞄了眼正与马绣说这话的刘希,纤细的十指搅在一起,低着头默不作声。
见得这情形,吴为笑着又是喝了几口酒,压低了声音道,“再过些时日,囡儿可就要行笄礼了,爹不想让你受了委屈。”
作为女孩儿家,行了笄礼可就是到了出嫁的年岁,吴双儿明白吴勇父子怕她被人说闲话,而她心里又何尝不想凤冠霞帔嫁了呢?
只是公子始终都未提及半个字。
“或许公子只是将我当作了妹子。”
这无数次出现的念头再度闪进了吴双儿的脑中,当即觉得胸口一阵酸楚之色,遂将头埋得更低,生怕一不小心滑落的泪滴被吴为瞧见了,这与他相认不久却极为宠爱他的兄长会与公子争吵起来。
这忸怩的女孩儿家心思吴为又怎会知晓,见吴双儿不作声,他将手中的的葫芦丢到一边,也不管挂着冰霜的城墙是否有着刺骨寒意便靠了上去,憨憨的笑了笑,“囡儿,要不要兄长帮你说道说道,玉生人不错,就连姜叔父那样的人物都赞口不绝,早日将你们亲事给办了,也好让爹了却一桩心事。”
“不可,兄长……”
吴双儿猛地一抬头,伸手抓住吴为的胳膊,似乎极为惧怕后者走向刘希那边,说着她最为期待却又最为惧怕的事情。
万一公子只是将她当做妹子,兄长今夜提出岂不是自找难堪,她也再无颜面留在公子身边。
察觉到那双小手上带着的倔强,吴为只得摇了摇头,“罢了,那便依了你,不过爹他老人家很是挂念你,但因朝廷派来‘光武’之事分不开身,所以囡儿能不能随我回家住上一阵?”
吴双儿又一次转首,双眸在刘希身上扫过,良久,眉宇间闪出一丝不舍之色,贝齿咬着红唇,轻轻地点点了头。
头顶之上,火花继续在艳丽的燃放,似乎要将整座城池给照亮。远处,欢闹声依旧鼎沸,可是吴双儿却从未觉得有此刻这番的落寞。
或许,离开一段时间,公子会思念双儿。
点头之间,吴双儿心里默默地想着。
冷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拍打着砖瓦间挂着的厚厚冰霜凌柱,肆无忌惮地在夜幕下撒着一茬冷过一茬的寒意。
可即便如此,却阻挡不了阳曲城的欢庆。
城中无数的灯笼似乎要将被乌云密布瞧不见星光的天际给照了个通透,无数的人在街道中穿梭来往,欢笑嬉闹之声恍若海浪翻涌在大街小巷。
此番可是比集市热闹多了,除了琳琅满目的物件儿令人应接不暇,还有成群结队穿着花衣或浓妆或淡抹的小娘子与吃着糖人零嘴到处打闹的小童子。
更有操劳了一载鲜有出门的田间百姓,如今看着那繁花似锦的场景儿,被风霜吹满褶子的脸上亦是舒展出道道笑容,四处闲逛着,庄稼收成大好,钦差大人请命令圣上免了赋税,腰包里自然是有了银钱,买着些吃食衣裳倒也不觉得心疼。
“戌时到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一句,刹那间,似乎比寒风吹得百花谢更为神奇,本是沸沸扬扬的街道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抬着脖子望向了星辰晦涩的夜空,眼中充满着期待,即便是凉风从袄口转进了脖颈也不知所觉。
只是为了等待钦差大人在全城张贴告示上所说的花火。
终于,在众人屏住呼吸翘首以待之下,阵阵激扬的鼓声从远处传来,似乎在为姗姗来迟半遮面纱的秀装角儿做着登台的乐奏,也越是让瞧得人心里发痒痒,有些等不急的想看着那被描绘的美轮美奂却又是奇特异常的花火。
火真的能飞上天,并化作朵朵繁花?
在无数疑惑与好奇之下,只见一道火焰冲天而起,宛若光亮的流星,化开那漆黑如墨的夜色,飞到半空之中,如传说的凤凰落羽,片片落下,绽放出无数朵绚丽的花儿来。
耀眼的光亮在团团的夜色下是那般的醒目与明媚!
鸦雀无声后是如波浪迭起的叫好声,离城门近的人纷纷朝着城门涌去,竟是争着往花火飞出的地方走去,想要亲眼瞧一瞧是何种神奇的手段竟然能造出这等奇异的景象;离得远的人则无不是寻了个高的地方来,生怕漏了一眼没看上;那些顽童儿自然是不依不饶的坐在了自家大人的脖颈上,不时乐呵呵地将一双已经拍得发红的小手掌拍地啪啪作响。
艳丽的花火之下,在所有人眼中焦点的城门上,花二郎听着城下如潮水汹涌的欢呼声,消瘦的脸上满是止不住的兴奋之色。
辛苦了多日,总算是让天下人知晓了他花二郎并非一事无成的酒囊饭袋,虽然有火筒这样更为神奇的器具,但是花二郎知晓那是机密不得泄露,所以哪怕是费劲了千幸万苦,终究是不为他人得知。
而如今,这花火一出,他花二郎必定会名扬天下。
望了眼在不远处上前点燃花火的刘希等人,花二郎眼中满是感激,这辈子,莫不是遇上了刘希,他恐怕此生都碌碌无为,活在他人的鄙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