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西烈墨御前求亲

掌珠咬咬唇,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就这样让他走?又有些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

主动提及?她黎国公主的脸面置于何地?

“公主召见本王,是否想告之本王,关于联姻之事,还有商讨的余地?”西烈墨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掌珠隐隐觉得那声音里,好似带了一丝笑意。

掌珠吸口气,下定了决心,“如果大王能够同意本公主的条件,联姻之事,本公主可以说服父皇同意!”

“条件?”西烈墨将这两个字在口腔里咀嚼片刻,嘴角兴起一丝玩味,“公主但说无妨,本王洗耳恭听!”

掌珠声音清脆而坚定:“联姻后,希望大王莫要将本公主困于后宫,本公主不会插手朝政,只希望能为西羌百姓献上一两分微薄之力!”

“不想困在后宫,不愿插手朝政,只想为百姓谋福?”西烈墨眼里浮现淡淡笑意,“公主打算如何做?”

掌珠道:“本公主正与术师协会纪小姐,共同策划推动商行发展事宜,纪小姐的本领相信大王您十分清楚。

本公主虽不及她,但若能学到一二,相信对西羌的未来必定大有裨益!”

“以公主之身份,心中宏愿在黎国亦能实现,为何要到西羌?”西烈墨双眸微垂,目光触及桌上茶盏,里面神色看不分明。

因为如此才能兵不刃血,不战而屈人之兵,才能换来我黎国世代安康!

“这黎国的未来是皇兄的,而黎国的民间已有了纪小姐,本公主不愿与之争夺,亦不愿屈居二人之下!”

掌珠淡淡道:“西羌地大,大王治国有道,百业正兴,正是本公主一展所长之所!”

“这样啊…”西烈墨双眸缓缓抬起,里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似欣喜又似沉痛,说完这三个似自言自语的字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掌珠咬着下唇屏住呼吸等着他的答复,殿内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

良久,珠帘外那男子身影站了起来,向着掌珠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若公主能答应本王一个请求,本王便答应公主之所愿。”

那声音很近,好似在耳边一般,低沉又悦耳,带着淡淡的魅惑。

掌珠只觉是自己的心跳好似快了几分,下意识问道:“什么请求?”

然后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挑开了珠帘,西烈墨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放大出现在了掌珠面前。

“你!”掌珠先是一惊,接而大怒。

她未料到西烈墨如此大胆,未经允许便自行挑开了珠帘,紧抿的红唇微启,正欲唤人。

却见西烈墨邪魅一笑,放肆的暗沉双眸紧紧锁在她骄傲美丽的脸上,“若公主让本王见上一面,本王便如公主所愿。”

掌珠欲唤来人的声音卡在喉间,气得浑身发抖。

现在不给看也已经看过了,若喊人来拉了他出去,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掌珠咬着唇,凌厉的凤眼瞪着他,带着愤怒:“大王现在既已看到了,还请遵守您的诺言!”

然后头微偏,下了逐客令,“大王,请您出去。”

西烈墨却保持着先前挑帘的姿势不动,轻笑道:“看是看到了,但还没看够!”

掌珠被气得浑身颤抖,想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何曾有人在她面前说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大王,请自重!”

西烈墨眉一挑,“本王不过是想多看自己未来的王后两眼,何来不自重之说?”

掌珠咬牙切齿,“大王,黎国与西羌还未订下婚约,请大王注意自己的措词!”

“公主刚刚不是已经亲口允诺了吗?难道是本王理解有误?”西烈墨嘴角微翘,那欠揍的语气和神情,即使被暴打一百遍也不能解掌珠心头之恨。

她恨恨盯着他,西烈墨看着她眼里愤怒的指控如燃烧的火焰般,衬得她本就绝美的脸庞更是美的惊心动魄,不由有些痴了。

那眼里赤裸裸毫不遮掩的侵略欲望,令掌珠再也无法忍受,她厉声唤道:“来人!”

西烈墨有些可惜地想道,看来真生气了!

然后收回手,放下了珠帘。

与此同时,一位宫人应声而入,“公主,有何吩咐?”

“送客!”掌珠毫不客气道。

西烈墨走后,掌珠仍有些余怒未平,想着自己的决定,又想着那人的无赖,差点就想放弃了。

掌珠闭上眼,深吸两口气!以后若嫁到了西羌王宫,少些与他见面就是。

听说他宫里已有四位大王妃,八位小王妃,还有数十名美人儿,这一排下来,一个月顶多能见上一面,忍忍也就过去了。

不过这西烈墨年岁比皇兄还长,纳妃也早,登上王位两年后,后宫居然仍无所出!

看来这人某些方面是有问题的!掌珠有些恶毒地想道。

西烈墨并不知道掌珠在背地里诅咒及怀疑他某些方面的能力,他的心里早就被终于见到掌珠真人真容这件事带来的欢欣给填满了。

真的是同他想像中的一样!又骄傲又美丽,除了做他西烈墨的王后,这世上还有谁能与她匹配?

掌珠,果然是为他而生!

西烈墨嘴角浮起迷人笑意,忍不住便想将这个消息与国师西之栋分享。

却被西之栋的贴身小厮拦住了,“大王,国师大人说他需要休息,任何人不得打扰!”

一个小厮居然敢对一国之大王说出如此之话,做出如此之举动,莫不是活腻了?

西烈墨却好像习以为常,他敛去笑容,眉头微皱,“国师大人今日可曾出来过?”

“不曾。”小厮恭敬道。

“可曾唤你进去过?”

“未曾。”

西烈墨面色大变,“快进去看看!”

小厮有些犹豫,“国师大人交待……”

西烈墨厉声道:“交待什么?国师大人年岁这么大,一天未曾出门,亦未曾让人进去,还不给本王滚进去瞧瞧出了什么事?”

以往的西烈墨因为西之栋的关系,对西之栋身边的人一向和颜悦色,何曾发过这么大的火?

那小厮被惊到,颤声应道:“是!大王!”

然后慌不迭转身推开了门。

却见国师大人平躺在床上,被子盖至颈部,双眼紧闭,一副安睡的模样。

小厮松了口气,“大王,国师大人正在休息中!”

西烈墨恨不得一脚将那小厮踹开,他狠瞪了他一眼,抬脚跨进了屋。

小厮被他瞪得身子缩成一团,跟在西烈墨身后进去了。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西烈墨走近床边,见到西之栋双眼紧闭,眼睑下一片青灰,整张脸呈现死白色,心下大惊,轻唤了两声。

躺在床上的西之栋一动不动。

西烈墨伸出一只手指头,颤抖着放在西之栋鼻子下,然后面色惨白,后退两步。

原来西之栋已经没有了呼吸。

西之栋在西羌的地位,仅次于大王西烈墨,能跟在他身边的人,聪明伶俐自是不在话下。

那小厮之前因对西之栋过于崇拜,将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当成了圣意一般严格执行。

是以先前一时未想到其中不妥之处。

如今一见西烈墨动作和神情,再看看床上睡了一夜一日的西之栋,心知大事不妙,慌忙跪了下来。

西烈墨看着床上的西之栋,面色几变,终是叹了一声,声音沉痛:“阿从!”

“属下在!”一人应声而入。

西烈墨沉声下令:“立马飞鸽传书回国,国师大人殁,举国守丧三日!”

阿从先是被国师大人殁吓到,接着又被举国守丧三日惊到。

这举国守丧,只有皇族中至高无上之人如大王王后或嫡出的王子公主去世,才能享受的最高礼遇。

阿从略一恍惚后,看到西烈墨扫过来的冰冷眼神,忙应道:“是!主子!”

西之栋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蒋大师纪子期以及杜峰耳中。

纪子期已经从蒋大师处得知了西之栋生平,听到此消息后在心里略略可惜了一下。

杜峰收到消息后,心中冷笑道:死得好!敢派人暗杀期期,就这么死了算是便宜你了!

——

西羌议和之事已过,按西烈墨的计划,大约会在黎国过完元宵之后才动身回国。

不过这与纪子期和掌珠已经没有关系了。

昨日与西烈墨谈妥后,收拾好心情的掌珠便将此结果告之了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皇后仍是不允,皇帝陛下看着自己的女儿,心知这黎国已难困住她,便默默点头应允了。

原本今日就该开始商议两国联姻之事,不过西羌国师西之栋突然离世,此时不好再议亲事,双方决定推迟半月后再议。

这一切对掌珠来说没有丝毫影响,本就是政治联姻,自有皇宫中礼部专门来办妥此事。

她只需要在需要她出现的场合和时刻依时出现便可以了。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和纪子期一起完成这次的计划。

纪子期却对掌珠应下西烈墨的婚约有几分不认同,“公主,您何须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护住黎国的安定?”

掌珠轻轻一笑,那笑意带着几分虚幻,“子期,我曾同西烈墨道,这黎国有了皇兄和你,无我发挥之所。

这话虽是骗他,却亦有我几分真心在里面。幸福二字,对于一个普通女子来说,也许太容易不过。

可我身为公主,早已明白这世上之事,不可能两全齐美。

上天既给了我这份心性,这份尊荣,总会让我在某些方面无法完整。”

掌珠的目光转回到纪子期身上,“子期,我不仅欣赏你,羡慕你,亦嫉妒你。

这世上能像你这般两全的女子,实在太少。我怕我若留在黎国,得不到想要的幸福,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夺了你的幸福!”

明明说着狠毒的话,纪子期却听得心酸,轻轻道:“公主,您不会的!”

掌珠突然展颜大笑,笑得释然和开怀,转而又叹了一口气,“这世上,怕只有你最懂我了。你既懂我,又何必劝我?”

“公主,正因为民女懂您,所以才希望您能得到幸福,莫要为他人而牺牲自己!”

“作为女子的幸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但作为公主的幸福,已经在眼前了。

我无法为了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女子的幸福,而放弃掉眼前作为公主幸福的机会!”

掌珠幽幽道:“西烈墨已同意不困我于后宫,这一点对我来说,已足够了。”

她转过头,对着纪子期微微一笑,“子期,我心意已决,你莫在相劝了。现在你能帮我的,便是让我快速成长。

我年岁已不小,西烈墨亦已二十有三,联姻细项一谈妥,很快就会到出嫁之时了。”

纪子期压下心头酸涩,轻轻笑道:“是,表兄。”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谈笑间,离两人不远处突传来一阵骚动。

纪子期与掌珠二人约定的时辰有些晚,茶楼里的人并不多,因而这骚动便格外明显。

一个红衣张扬的娇小女子,正对着拦着她的杜乐拳打脚踢。

因对方是女子,且心仪的阿玉就在边上,杜乐不好还手,只得不停躲闪。

那娇小女子正是叶小娇,见眼前的瘦高个男子虽闪躲不停,却始终拦着不让她过去。

发起怒来,抓住他手臂,就欲咬下去。

一旁的阿玉手中剑鞘一伸,叶小娇张着的嘴便咬到了那剑鞘上,只听得牙齿咯嘣一声响。

杜乐都忍不住替她呼痛。

叶小娇果然痛得龇牙咧嘴,她一手捂着唇,泪眼汪汪,一双大眼睛狠狠瞪向阿玉。

阿玉身为女子,自无男子怜香惜玉之心,对叶小娇控诉的眼神毫不在意。

叶小娇知道踢到了铁板,暗中将这两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咬了一遍又一遍。

眸一转,见到纪子期与掌珠眼光正好看向这边,眼珠子一转,大声喊道:

“纪小雪!本姑娘知道是你!你为何躲着我?”

纪子期也认出那娇小的女子,便是那日对着杜峰背影大喊“我叫叶小娇”的女子,听得她此言,吓了一跳。

话说她扮成男子以来,除认识的人外,几乎无人能在第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子的身份。

可这叶小娇不过同她见过一面,居然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纪子期朝杜乐使了个眼色,杜乐手臂收回,身子一侧,让出了路。

叶小娇头微扬,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走了过来。

经过杜乐和阿玉身边时,还狠狠瞪了二人一眼。

纪子期允许了叶小娇进来,却没允许跟着她的几个仆人进来。

那几人一看杜乐与阿玉气势,便知不是对手,只得乖乖立在一旁,心急地看着自家小姐。

“纪小雪!我约你你为何爽约?”叶小娇走到二人身边,对着纪子期气冲冲道。

“你为何断定我是纪小雪?”纪子期奇道。

叶小娇呵一声,带着几分得意,“我派人在蒋府外面守了几天,今早终于看到你出门,便悄悄跟了去。

后来见你入了一间客栈后,便不见了人影。”

叶小娇将她上下一打量,“你扮男人还真是挺像样的,居然连我叶小娇也瞒过去了。

只可惜,你换了装,你身边的侍从并未换装,若有心盯着你,还是能认出来。”

说着又哈哈两声笑,“刚刚我一使诈,喊了声纪小雪,你就自动招认了。”

一席话说得纪子期和杜乐双双汗颜。

杜乐自认功夫高强,对这跟踪与反跟踪之事了如指掌,哪知居然被个小丫头给钻了空子。

其实这事还真难怪杜乐,杜乐一向防的是懂功夫的人,叶小娇所派去的,只是家中普通下人。

多往蒋府瞟两眼,也只会被认为对蒋府中人有些好奇。

毕竟那里面住着术数北斗蒋大师,黎国第一位一等女术生名动天下的纪小雪,堪与掌珠相媲美的绝色美人纪小雨,还有据说拥有过目不忘神奇能力的纪小风。

这几个月来,蒋府外头经常会有些好奇的老百姓来窥探,府中一众人等已见怪不怪了。

因而叶小娇派去的那个寻常下人,便被忽视了。

纪子期汗颜的是,她自认变装了得,不会教人轻易认出,却忽略了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杜乐。

若是有像叶小娇这样的人,专门盯着她,很快就露出了马脚。

这一刻,纪子期对叶小娇还真是有几分感激。

叶小娇却对她的走神很不满意,“纪小雪,我先前约你,你为何不赴约?”

“约我?”纪子期想起临去宫前收到的那封信,当时走得匆忙,回来后又一时忘记了。

“抱歉,叶小姐,前几日我有事不在府,回来后一时忘了此事,请问叶小姐找我有何事?”

“我要和你挑战!”叶小娇下巴抬得高高的。

“挑战?”纪子期眉一扬,“为何?”

“我看上了你的男人,倘若我胜了你,你便将他让与我!”

叶小娇说这话的神情,好像看中了一件好看的衣裳或珠钗,想让人相让般,无丝毫的扭捏。

纪子期楞住了,掌珠楞住了,一旁的杜乐也楞住了。

纪子期看着她撅起的小嘴,忍不住笑道:“不知叶小姐打算如何与我挑战?”

“如何挑战?”叶小娇眨眨眼,也楞住了。

惊愕的掌珠忍不住笑出声,原以为是头会咬人的小母老虎呢,原来是只刚出生的小崽子,光会张嘴吓唬人,连牙都没有。

听到笑声,叶小娇有些不高兴了,下巴一抬,“本小姐不管,反正你的男人我看上了。

你要是不让的话,本小姐就抢。要是抢不过,那就共侍一夫,本小姐为大你为小!”

纪子期刚刚正要喝口茶润润嗓子,听得此言,手一抖,茶水倒了出来。

“叶小姐,你多大了?”她忍着笑问道。

“十五!”

“嗯,我十六了,我年岁比你大。”

叶小娇以为她说的是共侍一夫为大为小的事情,一咬牙,“既然你年岁大过我,那你为大,我为小好了!”

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可爱!纪子期忍不住大笑出声,“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姐姐!”叶小娇以为她同意了,高兴地唤了一声,“你同意了?”

“唉!”纪子期大大地应了一声,转而笑眯眯道:“同意?同意什么?”

“同意咱俩共侍一夫啊!”

“小娇妹妹,姐姐我还未嫁过去呢,这同不同意还轮不到姐姐我作主啊!”纪子期笑吟吟,“这事得去问杜将军!”

叶小娇反应过来,怒道:“纪小雪,你耍我?”

纪子期轻笑道:“怎么会呢?小娇妹妹,我年岁长过你,你唤我一声姐姐公平得很啊!”

“是吗?”阴恻恻地男声响起。

纪子期拿着茶盏的手又一抖,抬头却见杜峰正在不远处,沉着一张脸,凶狠地盯着她。

在他旁边的,正是西羌大王西烈墨。

掌珠亦随着声音望了过去,正好撞进西烈墨幽深的眼里,心中一紧,别开了眼。

纪子期看着杜峰的眼神,头皮一麻,忙露出讨好的笑容,娇声道:“杜峰,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旁的掌珠几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别说纪子期现在身着男装,就算她身着女装,一行人除杜峰外,从来只见过她从容淡定的一面,何时听她用如此娇滴滴的语气说过话。

“在你们刚刚姐妹情深的时候。”声音冷冷,听不出多的情绪,姐妹情深几个字,杜峰故意咬得重重的。

纪子期心中却一咯噔,这厮生气了!

她正想解释,旁边的叶小娇却欢呼一声,小跑到他身边,“杜将军,我是叶小娇,前几天你从马蹄下救过我,还记得吗?”

“不记得!”冷酷的声音。

叶小娇噎住了,按正常来说,就算不记得,礼貌上来说,也会问一问“不知小姐指的是哪一次”或“原来是小姐你”等等之类的。

哪会直接说“不记得”将对话堵死?

可叶小娇是谁,只略一楞,立马摆出受伤的表情,娇嗔道:“就是几天前迎接西羌使臣团时,小女一时不慎被人挤了出去,惊了马,差点死于马蹄之下。

若非将军出手相救,小女恐怕已与家人天人永隔。这话本子上都说:救命之恩,应当以身相许!小女愿伺候将军您!”

一众人听得张得了嘴,这叶小娇,也太大胆了,当着众人面,直接表示愿意以身相许,侍候人?

叶小娇的仆人,更是捂脸无颜以对:大小姐,您确定您懂什么叫侍候吗?

“谢小姐厚爱,本将军已订婚了,以后后宅之事自有夫人操劳。”杜峰淡淡拒绝。

“真的吗?”叶小娇喜道:“刚刚姐姐已经同意了!”

“是吗?”杜峰冷冷地扫向纪子期。

“不是!不是!”纪子期被他冷风扫过,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生怕那纪小娇又出什么惊人之语。

叶小娇生气了,“纪小雪,你当真说话不算话?”

纪子期呵呵道:“叶小姐,那个,刚刚我是看你年岁小,与我妹妹小雨相仿,生得又可爱,真是将你当成妹妹,别没的意思!你可别误会!”

“你,你们俩,合伙欺负我!”叶小娇咬着唇,眼红红的,泫然欲泣。

纪子期看着叶小娇欲哭不哭的神情,有些心软,扭头偷瞟一眼杜峰,却见那厮对着她轻哼了一声,摆明很不爽的样子。

纪子期心中怒吼,她才是最该生气最该哭的那个好不好!

一个自个招来桃花,一个想抢她男人,明明她才是最冤的,为何最后变成了都是她的错?

纪子期虽对叶小娇有些不舍,但明显哄回自己男人这件事更重要。

当下也不理了,拱手对着掌珠与西烈墨道:“公主,大王,民女先告辞了。”

说着牵着杜峰的手就往外跑去。

杜乐识相地拦住了欲跟着一起出来的叶小娇。

杜峰气得牙痒痒,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在她背后,随便与陌生女子姐姐妹妹地唤得亲热,怎么的,想将他推出去?

他恼归恼,还是任由纪子期牵着他走了出来。

走出茶楼后,街上人很多,纪子期现在还穿着男装,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手牵着手,引来不少人异样的眼光。

纪子期反应过来后,便想松开杜峰的手。

谁知那厮却将她的手抓得更紧,并将她拉向自己。

纪子期挣脱不得,只得由着他,小声道:“杜峰,追风呢?咱们骑马离开好不好?”

“怎么啦?不想被人看到跟我在一起?”那话语里是隐藏不住的酸意。

什么跟什么嘛?纪子期有些哭笑不得,“杜峰,我现在扮的是男子!”

“那又如何?”杜峰不以为意。

纪子期翻个白眼,索性破罐子破摔:行,反正她现在着的是男装,没人认得出!就算被人诟病,也是冲着杜峰!

这一想,干脆将手伸进他臂弯里挽住他,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于是,路人的眼光更是毫不避忌地开始用厌恶的神情来打量了。

纪子期一手抬起遮住脸,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心里恶作剧地想到:小样,看你能忍多久!

没一会,杜峰果然有些受不住了,手伸到唇边吹了个哨子,追风立马就跑了过来。

他用力搂住纪子期的腰,紧得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然后跳上马,往纪府的方向跑了去。

身后的男子浑身僵硬,好像还在生气。

纪子期咬紧下唇,想着等会如何哄他,最多,嗯,就帮他那个吧。

这一想,面上就躁热得不行。

一恍神间,两人已到了纪府,纪子期被杜峰拉进了房间里。

这一次,杜峰并未向往常一样,两人单独相处时,总是迫不急待将她搂在怀里,死命缠绵。

反而倒退几步,眯着眼将纪子期上下扫量,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许久,杜峰冷淡又危险的声音响起:“知错了吧?”

纪子期忙点头,咬着下唇可怜兮兮道:“知错了!”

那快速点头的样子惹得杜峰差点想发笑,强忍着板脸道:“哪错了?”

纪子期大声道:“以后若有人想与我做姐妹,我一定要义正严词拒绝:杜峰是我纪子期一个人的相公,谁也不许抢!”

杜峰心中满意万分,面上仍强装严肃,“既然知错了,可愿意接受惩罚!”

“愿意愿意!”纪子期眨着眼,娇声道:“相公,我错了!”

“行!愿意接受就好!”杜峰双眉一挑,“相公要沐浴了,去打水!要热一些!”

现在大白天的要沐浴?然后要她去打水?纪子期伸手指向自己的鼻子。

见他双眼眼神一变,忙道:“那我去打水了!”

好在现在是冬天,厨房里时时备着热水,不用纪子期动手烧水。

当她拎着木桶,吃力地往房里拎时,厨房阿天不忍了,“少夫人,小的来帮您吧!”

“不用不用!”纪子期慌忙摆手,“阿天,你忙你的,若需要你帮忙,我再喊你。”

那厮明显生气想折磨折磨她,她要是敢让阿天帮忙,指不定他会更生气!

小气鬼,小肚鸡肠,混蛋,衰人…。

许久未做过劳力的纪子期,提了两桶水后,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无力。

终于将水打满,却见那厮伸手摸摸水温,略带嫌弃地道:“冷了点!这次就这样吧!”

这次就这样吧?什么意思?难道还打算有下次?

纪子期忍不住火起,正想开声质问,却见杜峰已将外衫脱了下来,很快就只剩里衫了。

她呆住:“你干什么?”

“沐浴!”杜峰慢条斯理道,然后斜睥她一眼,带着莫名的神色道:“又不是没见过!”

她何时见过?纪子期欲怒,突觉得眼前这一幕,有几分眼熟。

转而想起初到天凉军中,被迫去他帐下做小厮后,第一件差事,便是替他打水让他沐浴,然后帮他擦背。

纪子期突然张大嘴,这厮,不会是因为她今天着男装,想着旧事重演吧?

就在她想着的当口,杜峰已脱得只剩下一条里裤了。

赤裸的上身线条分明,肌肉凹凸起伏,能看到结实的八块腹肌,以及往下延伸的人鱼线一角,混和着野性的力与美。

纪子期看得口干舌躁,忍不住吞吞口水,想移开眼又舍不得移开。

杜峰一脚跨入浴桶,一边朝她勾勾手指,“过来,帮你相公擦背!”

这厮果然打的是这主意!纪子期从未在白天见过杜峰身体,如今这厮一脱,她也有几分舍不得,想多看两眼。

当下也不矫情,乐呵呵地走了过去。

挽起袖子,拿起一旁的澡巾湿了水,开始擦拭他手臂。

细看之下,才发现他身上有许多细碎的小疤痕,想必都是在战场上留下的纪念品。

“嗯,大力点!”杜峰双眼微眯,从鼻腔里轻轻哼出。

又低又沉,端的是销魂无比。

纪子期全身一麻,忍不住嘀咕道:要不要叫得这么淫荡?

她刚刚提了几桶水,浑身早已发热,如今再使出吃奶的力气,加上热气氤氲,很快身上脸上就出了薄薄的汗。

热得难受不说,呼吸还有几分困难。

------题外话------

关于女主的那道术数题,在百度上只能搜到三个数字的解题过程,大大按那个方法算了好久都算不出来,本来想放弃的,突然有一天被大大想到了问题所在,忍不住写上去跟大家分享,哈哈

{}无弹窗回到蒋府后,一切吃食住行都异常小心,生怕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或冻着了,到那天出丑。

庆祝宴会在午时后开始,早上纪子期准备前去皇宫前,门房突然送来了一封信。

“小雪小姐,这是一位叫叶小娇的小姐遣人送来的,说是送到后直接报上名号,您自然会知道是谁。”门房恭敬道。

叶小娇?纪子期面前浮现出那张娇小张扬的脸,野火般的眼神。

纪子期接过信,有些不敢拆。

若是平日,她并不会在意。但今日不同往日,她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犹豫片刻,她转身将信放回房,出了门。

皇宫里除了皇帝陛下及大皇子,黎国的众官员都到了。

纪子期站在一个角落里,不由自主在人群人搜索杜峰的身影。

人有些多,只能看到他露出的半角长袍,和高出挡在他前面那人的半个青黑头颅。

纪子期有些失望,心想着这厮怎么跟她一点心灵感应也没有!

看了一会正想移开眼,那个男子的身形突向后移了半步,头微转,对着她轻轻一笑。

纪子期从那笑意中看出了他的恶作剧,讨厌!故意逗她呢?

然后趁着无人往这边瞧,快速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杜峰笑得更欢!眼里的星光似在对她说,期期,你想我了吧!我也很想你!

纪子期朝他抛个媚眼,又一吐小舌:鬼才想你!

那调皮又诱惑的动作,看得杜峰浑身一热,眸光一沉,瞪她一眼,小丫头片子!

纪子期越发得意,摇晃着下巴,露出一副“来呀,有本事你来咬我呀”的挑衅神情。

杜峰眸色更暗,张开嘴无声道:“等—着—我!”

纪子期张嘴无声回他:“谁—怕—谁!”

两人用表情和嘴形,大庭广众之下无声地调情,旁若无人。

眼看着午时快过完,西烈墨带着他的使臣团出现了。

一袭锦红长袍,绣着暗金色图腾花纹,低调又张扬,衬得那张俊美无双的脸更加完美。

今日的西烈墨妖孽神情有些收敛,面上一派闲散,好似在西羌王宫内与自家大臣闲谈一般。

仅管这个男人是派人刺杀他的幕后之人,纪子期仍不得不为这个男人的气度赞叹。

纪子期的眼不自觉瞟向了杜峰,却见他双眼含冰,冷冷地看着西烈墨,眼里全是压抑的杀气。

西烈墨似是有所察觉,朝着杜峰的方向走了过去。

众官员纷纷让道,他径直走到了挺拔而立的杜峰面前,微微一笑。

杜峰面无表情,毫不避让,两个出色的男子就这么对峙着。

一个是他国之大王,一个是黎国之大将军!

按理说,从身份上来说,杜峰的气势理该要矮上一大截才是。

可在这两人对峙的瞬间,竟让人生出旗鼓相当的感觉!

一个高贵,一个清冷,一个妖魅,一个坚毅,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却不相伯仲,毫不逊色!

武将地位向来比文臣低些,加上杜峰年纪轻,虽屡屡出奇致胜,然始终年轻,累积军功有限。

或许在一群后生当中,算得上是佼佼者,但对一群朝中爬摸打滚数十年的老臣来说,之前的杜峰只能勉强入得了他们的眼!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毫不收敛气势的杜峰,只挺直站着不动,便有千军万马之势,傲笑江湖之姿!

那样的姿态,生生地刻进了众人的心底。

也看得纪子期胸口怦怦直跳。

她的男人,这一刻,真是帅—呆—了!

西烈墨唇角勾起,打破了僵局:“杜将军,久仰久仰!”

杜峰双手抱拳,沉声道:“威远将军杜峰见过西羌大王!”

“久闻杜将军之名,一直未见到甚为遗憾!”西烈墨的俊容上浮起真诚赞叹,“今日一见,果如传言一般!

我西羌连家军败在杜将军手下心悦诚服!”

杜峰神色不变:“大王过奖!本将军受之有愧!”

西烈墨正色道:“杜将军,本王来这,是想跟杜将军道个歉,并许下一个诺!”

旁边的官员开始忍不住议论起来了,这两人,私下有事?

然后有人瞟到角落里的纪子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当日本王并未派人刺杀将军的未婚妻纪小姐,不过阴差阳错之下,这件事还是发生了。”西烈墨道:

“本王承认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已查办并惩处了相关人等!

杜将军,本王在此向你郑重许诺,有生之年绝不会再派人动纪小姐及其家人一根毫毛!

相反的,本王还想向纪小姐真心请教关于术数方面的许多问题!”

杜峰双眸紧锁着他,想从他面上神情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实性。

只片刻,杜峰便相信了他的话。

仅管他在微笑,仅管他话语中语态是示好,然而那张扬的气度,终掩不了他骨子里的骄傲和唯我独尊的狂妄!

这样一个骄傲的男人,做过便是做过,没做过便是没做过,他根本就不会再意任何人的看法。

又何须扯出莫须有的话,来隐瞒众生?

杜峰朝着纪子期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明白的道理,纪子期何尝不懂得!这个男子,骨子里有着同掌珠同样的高傲与不屑!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遇刺之前,纪子期始终未在这一点上防备过他。

她朝着杜峰轻轻点了点头。

“大王,本将军是本将军,纪小姐是纪小姐,她虽为本将军的未婚妻,却是一个独立的人。”

杜峰转头直视西烈墨,“本将军不敢替她应下,还请大王见谅!不过本将军会将大王的请求带到。

至于成与不成,全凭她自行作主!”

这个男人,西烈墨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掌珠公主曾喜欢过的男人,确实值得!

西烈墨心中赞道:掌珠的眼光不错。

然后带着浅淡笑意,朝着纪子期的方向微一颔首。

“皇帝陛下到!皇后娘娘到!大皇子到!”宫人声音尖利地响起。

众官员迅速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跪下身子,“微臣见过皇帝陛下!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大皇子!”

“众爱卿平身!今日是为庆贺我黎国与西羌立下友好盟约的庆功宴,众位爱卿不必多礼!”

立在上位的皇帝陛下意气风发,毕竟再没有比在自己的领地上,接见前来议和的邻国王更得意风光的事了。

“众位爱卿请就座,大王请就座!”

一群人有序进入属于自己的位置,不一会,宫廷表演开始了。

丝竹声起,粉色纱袖满场旋转,酥胸半露,一片迷蒙的粉与白,衬着舞伶娇艳如花的面容,看花人的眼和心。

媚眼如丝,缠缠绵绵,织成一张张多情的网,朝着场上众多优秀男子抛去,盼望着能网住其中一人。

倘若得到些许回应或赞许的眼光,那柳条似的腰枝扭得越发欢快,好似要与身子分离一般。

纪子期看得目瞪口呆。

几杯酒下肚,场上不少官员开始放松下来,面上露出些许本来神色,不时与身边人指着场上某位舞伶指指点点。

有些自控力略差些的,眼里已有了几分色眯眯的意味。

纪子期偷偷看向杜峰,他坐在兵部尚书崔大人身边,两人低着头,不知在交谈什么,始终未看场上舞伶一眼。

她略略放心了些,吸口气,收回了目光。

却在回收那一刹那,对上黎渊深沉的眼。

那眸竟似古墓般幽深且带着阴冷,看得纪子期心一跳。

这样的黎渊对她来说,已完全是陌生人了。

她轻轻一颔首,装作享用眼前的美食,举起筷,别开了眼。

然而那阴冷的目光却一直笼罩在她周围,久久不肯离去。

纪子期心中叹息:师兄,你这是何苦?

歌舞宴很快进入了尾声,西烈墨起身拱手道:“陛下,闻名天下的黎国歌舞果然只应天上有,本王今日有幸见到,实乃本王之荣幸。”

“哈哈,”皇帝陛下笑得爽朗,“大王过奖!”

西烈墨道:“不过这黎国闻名天下的却不只有这歌舞,还有术数,因此本王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陛下在西烈墨点名要术师协会中人陪同时,已预料到今日必会有斗数之事发生。

当下微微一笑,“西羌与我黎国已互为友国,大王有话请直说!能成全大王的,朕一定成全。”

“谢陛下!”西烈墨道:“本王自幼研习术数,深知术数对国之发展助力之大!在我西羌,亦是同贵国一样,大力推广术数!

然我西羌推广术数不足二十年,水平有限,因而国内不少术数人才,对贵国术师协会中人崇敬万分!

此次本王带来的使臣团中,便有不少术数能士,想一仰黎国术师协会之风采!

因此我西羌想与贵国术师协会中人,来一场友谊切磋赛!请陛下恩准!”

“不知大王想如何切磋?”皇帝陛下问道。

西烈墨道:“本王有位恩师,原本是黎国人,二十年来因故来到西羌。便是因为这恩师,先大王才开始推动术数。

而西羌也因为术数的推动,这二十年来发展稳定!然而恩师虽二十年未回黎国,心中却对黎国术数念念不忘!

西羌国其他术数之士与贵国人才相比,水平低下,不值一提。

唯有这位恩师,略略有几分与贵国术师协会中人相互切磋的能力。

因而本王这边,便由这位恩师,即西羌国师西之栋与贵国术师协会中人切磋。”

此时,一位坐在他身边的瘦个老头站了出来,正是西羌国师西之栋。

蒋大师林大人及一些年长些的官员,包括古夫子与卢夫子,这一细看之下,均大吃了一惊。

这位国师大人,在前天的接见上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现身。

今日现身后,一直低垂着头,站在使臣国一角,也不与人搭话。

是以黎国众人均未留意到他。

如今他这一站出来,即刻引起了震惊。

原来现名为西之栋的国师大人,便是二十年前,因蒋孟两派阵营之故,与另一位二等术师斗数而败北的苟之栋。

也因为此事,朝廷严令禁止二等术师以上级别进行私下斗数。

输了之后,他履行赌约,退出了术师协会,回到了家乡,而后术数界便失去了他的消息。

朝廷禁令颁布后,蒋大师曾派人去他家乡寻过他,被告知已搬去了别处,具体无人知晓。

却不曾想,原来是去了西羌。

认识苟之栋的人中,不少人露出了鄙夷之色。

你一黎国人,跑去西羌帮人家发展术数发展国力,本身就已经算是欺师灭祖了。

居然还让西羌攻打黎国,实在是可恨得很!

苟之栋此时的面上,却是一片安然。

对他来说,现在的西羌才是他的家,而黎国最多只能算有些回忆的故国。

而这回忆,却全是不好的回忆。

当然,在那场斗数中落败的他,郁郁回到家乡。

却不知为何,这件事竟传到了他家乡。

一时间,原本对他恭敬有加的家乡人,开始对他指指点点,暗讽他沽名钓誉。

他刚成婚的唯一的儿子,因不满有人说他爹的闲话,与人起了争执,竟被对方失手捅死。

他娘子一口气没上来,也跟着去了。

儿媳妇见情况不对,卷了家中财产与人私奔去了异地。

一夜之间,苟之栋失去了所有,他悲愤交加之下,告到了官府,一是为他儿子讨回公道,二是追回他的财产。

然而此时的他,早已不是官府眼中那个高高在上的二等术师,不过是一被逐出术师协会的无用中年人。

因着捅死他儿子的那家人家中有不少财产,为了保住儿子的命,不惜拿出一半来贿赂当地的官府。

于是那县丞大人便判了无罪,认定是苟之栋的儿子在与对方争斗过程中,自己不小心捅到了自己。

这样的判定结果出来后,那家人欢欣鼓舞,苟之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那么多人证物证俱全的情况下,县丞大人居然做出了如此的判定?

他在衙门口跪了三天,无一人理会。

后来有位以前同他有些交情的师爷,不忍心见他如此,劝他回去,并偷偷告诉他,那些人证早已被那家人买通,改了口供。

在没有人证的情况下,物证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因而让他不要再跪下去了,早些将家中一切丧事置办完,尽快娶个娘子,说不定还能留下个后。

苟之栋此时方知原来真相如此。

他仰天大笑三声,比哭还要让人想落泪,然后拖着差点跪残的腿,回到了家中。

过了几日,苟之栋将家中剩下物件全部变卖,离开了家乡。

苟之栋原本并未有计划要去西羌,他一路北上,无意间与当时年轻的西羌先大王遇到。

一个满心悲愤,一个为了当时苦难的西羌忧心仲仲。

一个想报复黎国,一个见到富裕的黎国,恨不为己所拥有!

两人一见如故!

而后苟之栋随西羌先大王去了西羌,各自为了各自的目标,达成了合作协议。

之后便开始了对黎国一切的布署,以及对西羌的推动发展。

因所作所为极大地帮助到了西羌,先大王赐了他西姓,改名西之栋。

而在黎国的一切,在暗中布署了十几年,终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黎国术数协会不少人才在地宫中死去,没了梅会长的从中协调,内部争斗愈发激烈。

年轻一代有希望接管户部与刑部的范铭意与杨大人,已被金钱和美色所惑,没了雄心斗志。

如此下去,不出十年,黎国便会如棵内部腐朽的树般,慢慢被挖空,只剩下一副勉强可以看得上眼的皮囊。

这样一来,他的梦想实现了,术师协会被他睬在了脚下。

这样一来,西羌先大王的梦想实现了,黎国如一外强中干的老者,不必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居然被一个叫做纪子期的小女子,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内,全部毁掉了。

他二十年的心血啊!就那么轻易地,被毁掉了。

西之栋怨恨地看向纪子期的方向,这个女子,坏他好事,早就该杀之!

若不是西烈墨心软,怎会让她活到现在?

只可惜,只可惜啊,西之栋心中一阵悲凉,若不是她,自己很快就能如愿以偿了!

转眼那悲凉便化为漫天的愤恨,朝着纪子期急射而去。

他毫不掩藏的恨意,很多人都感受到了。

蒋大师,林大人,杜峰,古夫子,卢夫子,还有黎渊。

原来,背地里真正想害他期期的人,竟然是眼前的这位西羌国师大人!杜峰心中冷笑。

西之栋望了纪子期的方向一眼,转向了皇帝陛下,“陛下,大王,老夫只想与术师协会纪子期纪小姐一斗!”

不是吧?不少人其实已猜出了他的目的。

只是他毕竟身为长辈,又位高权重,如今当着皇帝陛下西羌大王,以及一众官员的面。

居然亲口说出要与黎国一新成名的一等术生相斗?

要知,他还未离开黎国前,已是二等术师中的佼佼者。

如今二十年过去,以他的天赋,若一直勤学苦练,自是早已达到一等术师水平甚至更高。

可现在,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一等师生挑战?

这说得过去吗?

“这个,”皇帝陛下亦有些为难了,“国师大人既曾为黎国人,想必知道我黎国斗数的规矩,这高等级之人不得向低等级之人挑战!

国师身为西羌最高术数之人,而纪小姐暂时只是一等术生,如今国师这要求,实在让朕有些为难!”

苟之栋朗声道:“陛下,听闻纪小姐曾在术师协会内部力挫马尚舟与丰子蒙,那二人早已是黎国一等术师中的佼佼者。

纪小姐因这一战,天下闻名!

纪小姐虽暂时只是一等术生,但若黎国的规矩允许跨级考试,老夫绝对相信,纪小姐能轻易获得一等术师的称号!

因而今日老夫向她提出挑战,并不算是违背了黎国斗数的规矩!”

都说最了解你实力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西之栋此言一出,最震惊的莫过于纪子期本人了。

她与他素不相识,他居然了解她如此之深!此人看来,比起马夫子和丰夫子等人要难对付多了!

话已说到此份上,皇帝陛下碍于情面,拒绝也不是,不拒绝也不是,正犹豫间,纪子期主动出列了。

空灵的少女声音一响起,便盘旋在这空旷的大厅上空久久不散,“陛下,民女愿意一试!”

纪子期从最后面走了出来,双眸晶亮,带着漫天的光芒,眉间英气衬着如玉的肌肤,风姿无双。

亮红罗裙在行走之间摆动,像开了朵朵的桃花。

面上含笑,脚步沉稳,像是去见疼爱自己长辈的晚辈一般那般从容。

杜峰骄傲地看着从他面前走过的女子,涌起无言的情绪,他的期期,本就该如此!

那淡定闲散的气度,看得一众原本对她认识不深,因而对刚才她口出狂言而有些不满的各官员,连连点头。

不愧为我黎国女子,大气得体,丝毫不输男儿!

纪子期缓缓走上前,对着皇帝陛下一行礼,“陛下,民女愿意接受挑战!”

皇帝陛下看着眼前恭敬垂目的少女,娇好的身形,淡然的气度,立在满场男子中间,从容淡定,风华无双。

与他骄傲的掌珠公主相比,丝毫不逊色!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个他赞叹了无数次,感慨了无数次的天才少女纪子期,面对面。

之前在东宫,倘若他前去看望渊儿,这个女子总是很自觉地回避,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亦未曾特意召唤。

作为帝王,他欣赏她的才能,作为父亲,他痛恨她的无情。

快五十的皇帝陛下,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犹豫。

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几个年轻人自己折腾。

直到杜峰凯旋回京,到宫中求到皇后面前,纪子期亦毫不留恋地随他出了宫。

黎渊大怒,不惜顶撞自小爱惜他的皇后。

他才惊觉,这件事,不能再如此不管不顾下去了。

他惊叹她的才华,舍不得杀她!

他忌惮她身后错综复杂的势力,蒋大师、户部尚书林大人、工部尚书林大人、杜元帅、威远将军杜峰、术师协会,不能杀她!

如此,他只能约束他的渊儿,委屈他的渊儿。

谁说帝王便可任性妄为?帝王的辛酸与隐忍,又有几人知?

皇帝陛下的心思只是一转即逝,他看回眼前的少女,温声道:“可有把握?”

“回陛下,民女定当竭力而为!”少女的声音清脆坚定,带着不屈,掷地有声。

“好!”皇帝陛下满意大笑,“国师大人想如何斗?”

“依照黎国规矩,三局两胜。”西之栋的声音同样坚定。

皇帝陛下微点头,身旁大太监很有眼色地高呼:“来人!备纸墨!”

斗数向来以抽签论先后,小太监备好纸墨的同时,亦备上了抽签的竹筒。

面色阴沉的西羌国师西之栋,从长袍里伸出手,往外一翻,作了个请的姿势。

纪子期微笑道:“不用了!国师大人远来是客,自当以客为先,方为待客之道!国师大人,请出题。”

皇帝陛下连同场下一众官员面露微笑,频频点头,端的好气度!

西之栋鼻翼噏动,好似哼了一声,又好似什么声音也未发出。

同以往所有与纪子期斗数而落败的人不一样,那些人从来都小看了纪子期的术数才能。

而西之栋,则将她当成了生平最强劲的对手。

甚至于超越当年曾让他败北,离开术师协会的那人。

他丝毫不敢小觑,亦不敢轻敌。

从来黎国的那一天起,所有人他均闭门不见,只待在别馆里修身养性。

期望以最佳状态来应对今日与纪子期的斗数。

他想赢,他一定要赢!

他要用这样的结果告诉大王西烈墨,他并不是因为输不起,也并不是因为嫉妒她的才能,而要将她摧毁之!

他亦要证明自己,他并未老去!

术数对斗犹如高手过招,不能有丝毫的分心。

场上二人均知对方实力过人,很快便进了忘我状态。

一众黎国官员和西羌使臣,屏住呼吸,生怕会惊扰了场中二人。

一时整个殿中,只听得到笔尖游走在纸上的沙沙声。

西之栋停下笔,将题看了一遍又一遍,又闭目沉思片刻。

睁开眼,面向皇帝陛下和西烈墨:“陛下,大王,老夫的题出好了!”

皇帝陛下手一抬,“国师大人,请读题!”

“院内秋千未起,板绳离地一尺。送行两步(十尺)恰杆齐,五尺板高离地。仕女佳人争蹴,终朝小于笑语环戏。良士高士请言知,借问索长有几?”

西之栋声音刚停下,殿内不少人倒抽一口气。

这道题据说是黎国第一任大术家离世前留下的,只可惜那位大术家未来及留下解答方法,便与世长辞了。

在黎国流传于今至少已有五十年,包括现任的两位大术家,蒋大师与孟大师,亦未能解出。

后来慢慢的,这十几年来,提起此题的人,便慢慢少了。

这其中当然不乏不少自认有能力的一二等术师,曾暗中偷偷解过此题。

但既无答案流出,说明仍是无人解出。

西之栋属于年长一代的术师,知晓此题并不奇怪。

但是,如今他将此题拿出来与纪子期斗,是不是代表着,他已经将此题解开了?

那是不是说明,西之栋的术数水平,已经进入了大术家的行列,甚至隐隐超越了蒋孟两位大师?

一些先前对纪子期抱着期望的官员,开始有些不淡定了。

一些对纪子期本就不熟,持怀疑态度的官员,心中越发担心焦虑了。

这万一要是输了,输的可不是纪子期的脸面,而是黎国的脸面,皇帝陛下的脸面。

皇帝陛下对术数研究并不深,此题他年少时也略微听到过几次,但他并不知晓这题至今仍无人解出。

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眼前局势的判断。

因为蒋大师以及一众对术数研究颇深的官员,已经用他们急变的面色告诉他:这道题,出乎想像地难!黎国很有可能会输!

也许这场上除了纪子期本人外,对她抱着信心的只剩下杜峰与西烈墨了。

杜峰对术数了解不深,他只是本能地相信他的期期。

而且,就算是输了又如何,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输赢又能说明什么?

不论输赢,他自会同她站在一起,共同承担!

西烈墨曾在南临斗室,见识过纪子期的水平。

那时的她,很明显地隐藏了自己的实力,然而还是轻松地通过了从未有人通过的九室。

不知何故,西烈墨就是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女,一定能解开这道题。

坐在皇帝陛下右手边的黎渊,却无疑是这场上心情最复杂的一个人。

他知道这题的难度,他亦知晓她师妹的水平,但他仍不能肯定,她是否能解出这国宝级的难题。

他希望她赢,赢了之后,所有人都会欣喜万分。而他自己则在高兴之外会有更多的失落。

他又想她输,输了之后,所有人都会怪罪于她,也许他亦会怪她两人因此而生份。

这样一来,他自己不就多了机会了吗?

因为无论如何,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怪她的。

只是父皇和黎国的脸面就无存了。

黎渊在这种复杂矛盾中,双眸紧紧盯着纪子期不放。

所有的人都盯着她。

纪子期从未听过此题,亦不知此题在术数界的地位。

她只是有些震惊,这西之栋慎重又慎重之下,写出来的题,居然,嗯,她实在不好意思说简单。

如此平凡无奇!

怎么办?现在西羌与黎国刚议和,两国正是热恋期。

若是她答得太快,会不会伤了西羌的脸面?

虽说是斗数,亦是友好切磋。

虽说是切磋,亦要展现各国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