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姜盘膝坐于蒲团上。月白色衣裳的僧人隔着一张低矮的木桌子坐于对面。僧人生得一副天生的慈悲样,模样出尘,嘴角三分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生的像极了他那天仙似的母亲,一个观音,一个佛陀,倒是同出一派。
无花的素斋是天底下出了名的。顾姜如今倒有了口福,碧玉似的菜,银白的茎,翠绿的叶,文火炖着切得方正的豆腐块,还有姜葱的香味。豆腐在雪白的沫里翻滚,微微颤动,倒让人想起了整洁的大雪山。
说到雪山,这口小锅里的水也是冰雪化成的,无花说是从冰窖取的,而冰窖的冰雪,来自山顶。这是真的穷讲究了,顾姜胃里的馋虫被唤醒了。
“大师的手艺真好。”顾姜由衷道,“连一道白菜豆腐都这般讲究。实在是甘拜下风。”
都是最简单的食材,菜色也简单,佐料不过两三种。但偏偏有鲜美的滋味。这该算是大工不巧,匠心独运吧。
顾姜叹口气。
无花问他,怎么了。
他说:“我只是叹这门手艺竟在你手中。实在想不通。”
他以为只有纯粹的人才可以掌握这样的火候,他自然不行。但无花办到了。他不嫉妒不懊恼,只是疑惑。
无花也不恼,只是笑道,“幸许是天意罢。”
小锅里炖的菜渐渐平静了,无花用汤钵成来,一柄素雅的木汤勺,两只青瓷小碗,两双紫檀木筷。滚烫的汤气扑面,带着湿润的白雾。
白嫩的豆腐入口还很烫,又香又烫,随之而来的是爽口怡人,纤细的菜茎紧缠着雪白玉块,清香的水汽辗转在明澈的汤面。
一块豆腐下肚,从内到外都觉得暖洋洋的舒服。
顾姜突然很想买下一块菜地,种上一园子水灵灵的小白菜。
种田的生活是很让人向往。
无花可能不会去,因为泥巴和草粪都很脏。石观音也不会去,她估计愿意去做那劳什子国的王妃。南宫灵的话,兴许能哄上一哄。
哄来干什么呢?当然还是浇粪。因为顾姜也不喜欢草粪。
无花夹着豆腐,但吃的兴致并不大。他夹了两筷子便停了,瞅着对面依旧夹菜的顾姜。
他说,“你带回来的那人很会自寻麻烦。”他不肯说出柳阳的名字,仿佛这名字会误了他自己。
顾姜有条不紊地添着菜。他吃得不慢,动作依然那样赏心悦目。
“怎么了?”他问。
“他去寻中原一点红试剑,结果倒失了一臂。”
“左手还是右手?”
“右手。”
“那倒无碍,以前为了避人耳目,他练的都是左手剑。”
无花说,“但他不说原因。”
“我知道为什么?”
“请讲。”
“因为一点红练的是杀人的剑。”顾姜说,“那样沉默的剑意正是他需要的。若我没猜错,他更上一层楼。”
他冲着无花微笑。
无花握筷的手微顿,然后伸到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