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靑蕖望向赵无眠,以为她脸上会有难堪或者恼怒,却意外地看见她满脸平静,眉目间都是思索。
赵无眠在大包袱里翻翻找找,翻找出个小瓷瓶,从里头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让赵靑蕖就水服下,随后背着他出门下楼。
冯定异的事还没搞清楚,今天是走不了了。赁不起一夜十文的地字号房,赵无眠用剩下的五文钱再赊四文钱向掌柜的要了三张通铺,之后便由店小二领去客栈后边的小矮屋。
赵无眠以为几十人挤在一起的大通铺不会剩什么好位置,却意外地发现靠墙一角刚好剩三个。
这个时辰离天黑还远着,土炕拼成的大通铺没多少人在上头睡觉,赵无眠把赵靑蕖轻放在最靠墙的位置,给他擦过额上的汗后盖上薄薄的布衾。
布衾太短,只堪堪没过赵靑蕖的膝盖,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布衾上有股极重的怪味,甚至连空气都闷得人欲呕。
“公子,怎么了?”赵无眠探头去看眉心微蹙的赵靑蕖。
服过那不知什么功效的药丸后,赵靑蕖脑子愈发昏沉,他如今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有气无力地摇摇头。身旁窸窸窣窣一顿响,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身上的布衾被人换了,那股怪味骤然消散,只剩皂角的清香,他不由多嗅了两口,在清香中沉入潮起潮落的梦海。
靠墙这一边有扇窗,大通铺人多,空气不太好,赵无眠把窗开了一半,又把水囊放在赵靑蕖身侧,确定无异了,才离开大通铺。
长鸣就站在矮屋外,显然在等赵无眠。
赵无眠一出门,他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长鸣!”赵无眠背着大包袱,快跑到他身边。
长鸣脚步不停,心头憋着一股气,气她不听自己的劝。
“长鸣长鸣!你别走这么快!”赵无眠拉住他一只胳膊,长鸣迫不得已放缓步伐。
赵无眠觑他的脸色,商量着:“要不……咋俩谈谈心?”
长鸣这才愿意回头看她。
赵无眠:“你真不同意带靑蕖公子上路啊?”
长鸣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叫他全名。”
“好啦好啦。我叫他赵靑蕖,行了吧。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赵无眠越说越小声,最后一句像是喃喃自语,但还是教长鸣听见了。
他气急,这哪里是小心眼,明明就是……担心她啊!
姓赵那厮,自己解渴后就把水囊里的水都倒了,只这一件事就可见其人面兽心。
赵无眠被他瞪着,还不忘露齿一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他在我身上图谋不了什么,不是吗?”她要钱没钱,要色……她可不可以不要脸地说自己还是有一点的。
但赵靑蕖根本不像好色之徒啊!相反,他还很讲究男女大防,看个脚都不行,更别说拉小手了。
长鸣眸色复杂地看着赵无眠,“无眠,我说过他杀印相生,会克你的命数。”
这句话是赵无眠第二次听,从长鸣嘴里说出来,怪吓人的,她也不敢不信,可即便知道赵靑蕖命硬,可能会克她,但她还是想要搏一搏,和老天爷争一争。
她不怕死吗?不不不,她很怕。她觉得没人比她更想在这世上多活一天,长鸣懂她的,所以不让她碰危险的东西一下。
可是她也好不服气啊!为什么那个鬼诅咒要找到她们呢!娘躲不开,娘的娘也躲不开。她其实是个很硬气的人,作为东罗赵族的族长又怎能不硬气,所以她想反抗,想证明她可以把这个鬼诅咒痛扁一顿,让子孙后代知道,哦,原来他们有一个老祖宗可以活的很长很长,不受其他人的干扰,让她的儿孙不再活在二十而殇的阴影下。
长鸣:“把他扔下吧。”
赵无眠摇头,“长鸣,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们救人不能只救一半啊,姥姥之前教我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鱼’什么‘渔’的。”
长鸣面无表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