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徽媞如今发热症状已褪了许多,却仍有些温度,浑身乏力,动也觉着不舒服,只想闷头睡他个一整天。
黎瑨并未露出半分催促之意,朱徽媞却还能想起他二人此时境地,且不说传闻中逆贼在近处踪迹全无。光是这驿站中人,身份目的便极为难说,难保不有逆贼先头探子。
朱徽媞本想问他今日是否有新的消息,问他是不是需要即时启程,问他是不是最好避开凤阳,问他凤阳的守备如何。可是她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眨眼便又堕入混沌。
黎瑨见她如此,转身回门前,驿卒未见好奇,只眼睛盯着走廊一处。见黎瑨反身,才摆出笑脸,黎瑨从腰间掏了银子给他,“辛苦。”
小驿卒也不客气,只道,“大人放心,小的这就进城。”
年轻驿卒下意识的朝屋内探了探,黎瑨脸立马黑了,他虽然面目有些消瘦,却身形高大,身子稍挪便将驿卒视线遮了大半,年轻驿卒自知失礼,点头哈腰地收着银子走了。
李先生来时朱徽媞连动作都没变,朱徽媞自不便示人,黎瑨只教她伸了胳膊出来。三伏天内,此等发热之症多有自行擦身降温之举,李先生也并未多言,号了脉只道是普通伤风,大笔一挥便开了方子。正待走时,黎瑨将那中年李先生拦住。
那中年人一半个身子都出了门,黎瑨同他一道出去,看了掩在床帏内的朱徽媞,“不知先生处这几日伤者数量如何。”
中年人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黎瑨,满目都是怀疑,“你问这个作什么。”
“不瞒先生说,我有个弟弟。”黎瑨顿了顿,暗暗环视见四下无人方道,“在下不得消息,有些担心,只想知道有多少伤者需先生救治。”
那中年人作势扑了扑衣袖,一双眼睛却还是狐疑地打量他,“公子可知私通逆党是什么罪状,今日看在阁下顾及亲情的分上,在下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不过此次凤阳听闻将由两浙都指挥使洪大人来援,若相公有心,劝令弟早日招安才是。”他将药箱背在肩上,单薄枯瘦的肩头如柴一般,抱拳道,“告辞。”
凤阳自□□起便为中都,又属龙兴之地,却未能享受丝毫优惠。
明朝初年□□便已恢复徭赋,更因此各类官吏差役多如牛毛,多有加征之风,一旦有天灾人祸,便多有百姓流离失所,四方乞讨之像。朝中官员多次上书请蠲减赋税,上面却均以恐开先河,各方必将纷纷效仿为由拒绝,压的百姓直喘不过气来。
如今朝廷内正处内忧外患之际,山东民变,杭州兵变,澎湖蛮人,皆需饷银支持。如今圣上避谈内帑,勋戚乡绅效仿抗拒不捐,一干重担全落在百姓头上,百姓虽早已髓干血尽却无丝毫讨价还价的能力。
此情此景,叫人不得不担心,若当真有贼军来犯,城中军民反应几何。黎瑨听他此言,虽将信将疑,却暗暗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