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朱徽媞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她从睡梦中醒来,身上寝衣是她黄口之年常穿的花式,她掀开绣着花间翩翩的彩蝶,目之所及空无一人。
一点烛火轻飘飘的浮在桌上,她过去将那柄轻巧的烛台拿起来,朝门口走去。宫门洞开,风徐徐而入,院中却生了棵她未曾见过的参天大树,枝叶浓翠几乎泛着乌色,一轮圆月皎皎正挂在枝头。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婴泣般的唳叫,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朝那声音定睛看去,一只硕大的猫头鹰正横着一双浑圆的眼睛,瞠目欲裂般厉色凝视着她。
朱徽媞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还在狂跳,她一翻身,便见黎瑨正在她近身处,她正要厉声质问,黎瑨却迅速将食指搁在唇上示意她噤声。朱徽媞又像梦中一般,浑身肌肉都紧张起来。
火堆还在尽忠职守,黎瑨半蹲在她身前,动也不动,她目光环顾一周,最后定格在黎瑨目光所在。
一股异风袭过,将朱徽媞体内残余的温度都吹尽,那尚在燃烧的火焰仿佛一瞬间成了摆设,令人遍体生寒。
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咯咯声,定心侧耳,才发觉是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她心里惊恐丛生,忍不住伸手捉住黎瑨的衣摆,好像这样才能稍稍缓解自己的颤栗。
人说云生从龙,风声从虎,黎瑨身子犹如方才般半蹲着,好像一只时刻便会扑出去兽。他本一手扶刀,另一手握着刀柄,三尺雁翎刀微微出鞘。发觉朱徽媞的动作,略略低头,右手将长刀缓缓归鞘,稍稍覆在她的手上,好像在无声地宽慰她一般。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有那么一瞬间,朱徽媞的心好像落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朱徽媞还未反应,已被黎瑨一手拖着反身退到几尺之外。一只白额猛虎对身侧火光视若无睹,目露饥渴的盘桓在他们眼前。朱徽媞顿觉冰彻心髓,她虽未见过,也曾从书上偶然得知,这等白额猛兽,人称邅迹虎,吊睛白额,逐人迹而食人。
只那么一眼,黎瑨手已经掩住她的双目,“别看它的眼睛。”
那猛虎似通人性,并未立时扑上来,心焦而走,忽然止步朝他们大吼一声,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朱徽媞才被黎瑨拖得俯身而卧,只觉浑身发软,仿佛站立也难。
黎瑨不回头,双手持刀在身前,低声道,“公主先走,这等大虫向来独居,必无帮手,公主切莫回头。”
朱徽媞心惊胆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明知他看不到,一双眼睛仍然满怀着希望瞧着他。黎瑨未听她动作,只见眼前猛兽呜咽越急,腰臀稍抬,微微蓄力,只当她担心自己挡不住这大虫,自有些急了,“公主放心,卑职便是死,也自同这大虫同归于尽。”
朱徽媞声色俱厉,“你胡说什么,黎瑨,本宫命你活着来寻我。”
黎瑨顾不得,高声急道,“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