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锦衣卫多为恩荫的世家子弟,因此行事多嚣张跋扈,百无禁忌,对着她这般皇族贵女,虽不至于盛气凌人,却也理应少有黎瑨这般夹着尾巴做人的主。
黎瑨也不是听不出来朱徽媞言语中的谐谑之意,还是实话实说道,“家父兄长曾在北镇抚司任百户,皆因公殉职。”
朱徽媞轻轻一笑,万历末年,朝政混乱不堪,朋党之争正如火如荼,妖书流言四起,不知道有多少忠言直谏的大臣都死在锦衣卫的廷杖之下,要说因公殉职,真由不得她不笑,“之前听大人说,大人在锦衣卫也当了五年差了?”
黎瑨又沉默片刻,方道,“是。”
朱徽媞双手背在身后,在他面前几个来回,万历帝曾经规定锦衣卫的千户、百户和将军,凡侍卫三十年以上者,其子可授锦衣卫总旗的官职。锦衣卫内部若无立功赏赐,每五年拣选一次,难怪他如此谨言慎行。
“今年,想必便是锦衣卫拣选之年?”她见黎瑨并未回话,继续道,“大人既是京城过来的,想必很清楚,我与母妃此次进京,是皇兄亲自下的旨。路遇海潮实属意料之外,大人若将本宫护送回京,莫说补了你父亲的百户,便是我心情一好,和王兄说两句好话,越级晋升,也未尝不可。可若是大人怠慢了本宫,大人觉得,结果如何?”
朱徽媞虽有些娇蛮跋扈,却不仗势欺人,在黎瑨面前除非打趣,也从未如此自称,好像他不过是她面前的一条狗。黎瑨早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什么样的鸟没见过,朱徽媞此时状似轻言却并非真的不讲人放在眼里,对黎瑨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听闻光宗在时早早便独宠康妃一人,虽为东宫多年,登基后却去得急,其□□之事毕竟不如禁宫之内牵扯前朝甚多,朱徽媞为康妃独女,连真正的后宫之厉都不曾得见。后虽因移宫一案许是吃了些苦头,可是魏忠贤迅速上位成皇帝面前红人,魏忠贤向来与康妃交好,想必并不曾怠慢母女二人。
这般千娇万宠的贵女,这般稚嫩的威逼利诱,黎瑨如何会放在心上,只微微一笑,抱拳道,“护送公主为卑职此行之重,卑职自当尽心竭力。”
见黎瑨又打官腔不理他,朱徽媞懒得再听,看也不看地上狼藉,抬脚便走了。她走得快,黎瑨脚步更快,寸步不离的跟在她后面。朱徽媞走的气喘吁吁,黎瑨在身后大气不喘一下,不知死活的说,“山路崎岖,公主慢点,当心脚下别摔着了。”
朱徽媞脚下顿了顿,黎瑨骤然停住,朱徽媞却未说话,又抬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