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秋叙醒来时,余霞成绮,飞鸟曳窗而过,正面墙上挂着电子时钟,傍晚五点整。

他轻轻一动,疼,疼痛难以言喻,先是拆了他的四肢再侵蚀五脏和六腑,快要将他整个掏空,黎秋叙生无可恋地继续躺回到床上,过了一会他身上发痒,又不老实起来。

他昨儿刚跟四姨太和贾奶奶一起上火车去穷游,难不成是游到太平洋去了,今晚怎么就进医院成个半死人了。

黎秋叙想不明白,艰难伸手去摸床头的按铃,嘿成了,他用力一按,咬牙忍住肌肉撕裂的疼痛,又滚回床上安睡,老老实实等着护士来救急。

就这一瞬间,门口的玻璃瓶应声而破,房门嘎吱开到一半,没声响了,黎秋叙转过去一瞧,立马乐了。

“哎小四姨,帮哥一把,哥想上厕所。”他久未开嗓的嗓音听着有些沉,像是在寺庙敲打的那口铁钟,毛司伊半晌后回神,指了指黎秋叙身上的管子。

“有那个,你先忍着点。”他看起来像是傻到了家,关门出去,过了片刻走廊里响起他内功深厚的声音,辅以接近凌波微步的脚力,带着整幢楼震了震。

“护士,叙叙醒过来了!”

“叙叙醒了!”

“他醒了!”

一时间,十八楼那个vip病房里的小明星钉子户在昏迷了半年之后,终于醒来的消息不胫而走——这意味着那个独自带儿子的墨镜帅哥即将出现。

帅,忒帅,带着耳钉和墨镜则更倍儿帅,听说还是子安集团的董事长,微子安微子安,听名字就觉得这事靠谱,况且在外毫无花名,时常定时定点过来探望昏迷不醒的黎秋叙,一片痴心不改。

想不到黎秋叙那小明星星途不好,找的对象倒羡煞旁人。

黎秋叙艰难吃着毛司伊给他切好的水果,咔咔咬得腮帮子微微作疼,他身上因为车祸而受的伤在半年后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只剩脑子还不大好使,这会儿梗着脖子在病房里嚷嚷:“贾奶奶呢,我爸妈什么时候过来,我们的旅行怎么办,我还没去洛安那个酒吧喝花酒呢,对了录取通知有没有下来,最帅新生是不是我,卧槽难道不是我吗,你什么表情?”

“叙叙。”毛司伊给他塞了片火龙果暂时堵住嘴,想着刚才医生和他说的话。

病人因为脑部受过严重刺激,记忆断层,也就是说,缺失了一部分时间的记忆,什么时候会恢复,他们这些做医生的,也不能给予准确答复,让家属尽量做好心理准备。

黎秋叙的记忆,从二十三岁缩水到了十八岁,彼时他刚刚高考完,填完志愿后斜挎了一只小背包,和他,以及贾嘉才一起去邻市洛安旅游,之后发生了一系列的事,让大家始料未及,但从黎秋叙的描述中,他显然已经不记得当中发生的一切。

“哎?”黎秋叙飞速咽下去,指示他,“这个软,我要吃这个,再来几片。”

“你少吃点。”

毛司伊外号四姨太,不愧是鼎鼎有名的四姨太,特啰嗦,又忍不住絮絮叨叨念,黎秋叙像往常一样堵住耳朵,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做求饶状:“哎哎哎我不吃了,哥不吃了得了得了,留着给贾奶奶塞牙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