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霍然起身,矮茶几剧烈一晃,撞倒边缘的陶杯,琥珀色的茶水在桌面蔓延,滴落在榻榻米上。
滴答滴答。
“我要回去。”我说。
“不只苇婷,你也会死。”
汪浩终于说出了那个字,他伸手档住了包厢拉门,另一手以蝴/蝶/刀遥指我笔记本封面的那行字。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走。
如此应景,如此讽刺。
“让开,我回学校抱她出来。”我说。
“你一现身,连你都出不来。你很清楚五万只够诱敌。”
我狠狠挥开汪浩,但他手中的蝴/蝶/刀已开刃,汪浩横臂拦住木门,往我手背就是一刀。
鲜血立时涌出,我猛然缩手,按住伤口怒视他。
他竟敢。
“你还不冷静?再来?”
第二刀,汪浩的利刃指向我的眼睛,毫无转圜,那凶狠决绝的表情,摆明不惜跟我拼命。
他死也不肯让我出去。
“你…”
其实我知道汪浩说的没错。
我第一次驾驭兵符,一开口就无法专注,更何况移动肉身。
每一组方块阵型被冲散时,我的胸口就会翻搅欲呕,操纵兵偶同样不容分神,我只是……
没办法接受放弃苇婷,放弃任何一个人都一样。
我不容许自己在这里袖手旁观,爽快做出舍下谁的决定。
舍。
我的理智很清楚知道,汪浩是对的,就算换成郭明,或是谁,现在进去也一样无济于事,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我很感激汪浩,但我又恼他阻挠了我的冲动。
当舍则舍。
赵纬也示范给我看了。他选的是责任。
“你想死我现在就成全你,不劳那些瘪三动手。坐下。”汪浩厉声道。
汪浩的蝴/蝶/刀就抵在我的颈间,一阵刺痛,他直接把我逼在墙上。
我怒不可遏的瞪着他,但汪浩死不退让,除了拼著被他划上一刀之外,我是绝对出不去的。
除了元神。
当舍则舍。
那个念头好似触动了我潜意识最深层的伤痛,我不想再舍下谁,也不想被谁抛在原地。在梦里在血雾里在我记忆最初与最后的一刻,我曾用尽生命祈求不要让我再承受舍离谁的痛苦,但我伸长了手,终究没能抓住那道星光。
她舍了我,选了责任,赌上生命也要让我活下去的责任。
我不想再痛一次。
我加快结印的速度,陡然改变战术。
继续待在最外侧以骚扰打法,能做的事真的很少,不如赌上一把,全力突击冲出缺口,再往反方向诱敌,引开赵纬撤退路径上的敌人数量。
五万全耗尽也无所谓,现形就现形吧,被看到被追杀就来吧。
越强大的灵能者,能操纵越多兵符。
敌我双方都知道,兵偶损失多少都不重要,重点是主将。
本质上,这还是一场斗法。
兵偶全在灵能者的支配下,那只是我们的玩具,没打到施术之人都是白搭。
相反地,只要狠狠重伤灵能者的元神或肉身,斗法就宣告结束了。
所以按照常理,施术之人都会躲在最内层,阵法核心处、或兵偶军阵的中军,避免被直取。
我猜敌方根本搞不清楚神裔馆的人躲在哪里,有多少。他们还以为我是援军?
就是因为而我和敌人的元神都藏在众多的兵偶军队中施术,他们始终没见到其他人。
但赵纬和杜言死守在阵内,把灵力都花在抢救阵法缺口上了,偶尔逼不得以时才出来乱砍一波,一直如此反复着,所以敌军才会以主力围困神裔馆,断定只要破阵,就能够将神裔馆所有人一网打尽。
双方同样想揪出对方主将,同样在臆测对方真正位子,
也同样保护着自己,不敢让元神给对方瞧见。
但他们终究猜错了。
我敢。
周遭的兵偶分开一条道路。
我笑了笑,凌空抬手,绘出天枢宫巡教司神裔府的官方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