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 3

夏羽寒稍退半步,东东便攫住她的右腕,把她硬拉回怀里。

她蛾眉紧蹙,偏偏左手还拿著半杯热咖啡无处搁下,要用力扯也不成,只会弄脏自己的制服。

夏羽寒无计可施,只好偏过脸目光斜挑,狠狠瞪他一眼。

她个子娇小,非得这样仰头看他,娇艳的粉唇微嘟,明明是怨怪之意,却像是下一秒就会掂起脚尖吻他。

那似曾相似的既视感又浮上来了,在他的记忆里翻涌。

东东擎起自己的黑咖啡徐徐啜饮,正好遮住她不满的眼神,还有那双眼角上翘、瞋中带媚的狐狸眼睛。

他不会放手的。

恨便恨吧。

东东发现夏羽寒能力毫无长进的原因了,因为她根本不想面对。

她试图躲开一切的黑暗与危险,躲开里世界所有可能的威胁,包括他。

她总是躲在阵法内,躲在高手旁边,能足不出户就一步也不想迈出。

她的世界里只容她自己,还有绝对不可能伤害她的事物。

而叶峰正好提供了这样的避难所,夏羽寒就一直抱著这种态度躲在叶峰身后缩头当鹌鹑,神裔馆对她而言一点激励效果都没有,反倒适得其反。

“小冷,你哪儿都去不了了。”

“……............”

“你为何不接受现实?”

夏羽寒被他的臂弯困著,忍不住提高音量反驳:

“我为什么要接受这些。”

“所以你想躲起来?你以为退出了就好?你以为你可以遁入正常人之中,假装你还是。”

东东低头轻笑:

“不,你不是。你连正常人都当不了。

那些说著不信神鬼、自诩为理性份子的凡人,瞧瞧他们,大年初一早起拜天公,清明节赶著返乡扫墓,办丧事花冤枉钱给道士装神弄鬼,算易经打挂一边迷著还怕丢脸假托说是中华国粹……他们嘴上说无法相信,那他们拜给谁看为谁而扫?呵……可笑。

更可笑的是,你。

你看见到了一切,就再也无法拿香,无法对著丑陋的木偶像磕头,

你再也走不进他们的梦,而所有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你目睹的真相。

你无法昧著良心说出谎言,又害怕被当疯子所以无法说出实话……

呐,可怜的小冷,你哪儿也去不了。”

东东的手掌很稳,温暖间散发出一丝灵气,夏羽寒试图挣扎,东东反而更施压力,把手移动到夏羽寒的肩颈边,插入她的长发之中,带点力道的摩挲抚弄。

他就是要逼她习惯,她已经退不出去了,只能适应,而不是永远躲一刻算一刻,花儿迟早要走出温室,才能开得芳华灿烂。

夏羽寒被他搔痒得难受,又被他一语道破内心,却避不开。

她忍不住嘤咛一声,缩起颈子,更生气了:

“凭什么是我要接受?让想带天命的人去接受,让迷信的人去接受,那跟我无关!”

“哦,你在嫉妒,你在羡慕,因为你还想成为你口中的那些【别人】,一个继续活在梦中的人,成为你永远不可能再成为的人。”

他语气中的嘲讽更盛:

“白心慧的眼睛和你不一样,你还不懂?”

明明是日正当中的晌午,明明是即将进入褥暑的初夏时节,东东在她颈畔抚弄的手掌很暖和,又让人晕淘淘的,话语暗藏的寒意却猛然沁入她的肌理。

夏羽寒心下一凛,“什么意思?”

“心慧刚入社时急著跟我说,她是王母娘娘身边的侍女转生的。”

东东淡淡反问:

“你想她一直以来,看到的都是什么?”

是的,夏羽寒从来没见过玉皇大帝,没见过妈祖,没见过关公,没见过灶君,那些民间耳熟能详的神祇,她一个都没见过,即使是在庙堂之上,或在那些起乩扶鸾跳童的江湖术士身后。

除了仙界根本没人愿意那么穿,没人长那么丑以外……

原来,首座行令的眼睛也跟传统的通灵人不一样。

所以,应神木召唤来的他们才能成为清理者,也只能成为最内层的清理者。

“你的眼睛是破幻净眼,所有鬼神的幻术皆对你无效,你注定无法活在梦里,只是何时梦醒罢了。我姐花了一辈子的努力在封我的眼睛,她用尽全力想让我逃开,但一切改变了吗?世界改变了吗?

我没办法叫醒装睡的人,你想逃就逃。”

东东蓦地推开夏羽寒,却又朝她伸出手:

“但你一定会回来。而我就在这里,和你在一起。”

顶楼的狂风极大,迅速把她微微汗湿的薄衫吹乾,东东的灵气和手同时从她身上抽开,夏羽寒竟觉得若有所失,好像忽然被夺去什么,空虚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