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衡一揖到地:“劳泰山大人费心。”
跪在墙角的美姬把头压得更低了,忍不住有些颤抖,武元衡作揖之前往墙角瞥的那一眼里刀光剑影纷杂,让她有些受不住。
时隔数年,哥舒夫人终于再一次把牡丹跳脱套在了手腕上,她有些受不住岫玉的冷意,微微颤抖了几下。
哥舒夫人抬起头往旁边看,武元衡正低着头坐在胡椅上,玉白的手指端着雨过天青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仍然是少年时候的模样。
“微雨、青云,你们先下去,吾和武郎君有几句家常话要说。”哥舒夫人停下摆弄跳脱的手,瞥了一眼武元衡道。
本来,厅里除了哥舒夫人和武元衡之外,就只有哥舒夫人的两个婢女在,现在哥舒夫人又要屏退婢女,这…
武元衡把茶盏放在卓子上,站起身来,一拱手道:“夫人,既然跳脱已经送到,仆就不多打扰了,先…”
哥舒夫人微微一笑,打断了武元衡的话:“昨日晚间,吾听说家里的兄长在龙门的小山上摔断了腿,今日派去询问情况的下人还没有回来,恰好伯苍来了,不知道能不能劳烦伯苍,给吾讲一讲,兄长的情况啊?”
张嘉石的腿是武元衡下令打断的,哥舒夫人的语气虽然平常,但似乎是知道了内情的,武元衡不好推辞,无奈的笑笑,只得又坐下。
微雨和青云对视一眼,出了大厅。
大厅里只剩下武元衡和哥舒夫人两人,哥舒夫人坐在高处,紧紧地盯着武元衡;武元衡坐在低处,端起茶盏不看哥舒夫人。
哥舒夫人摆弄着手腕上的跳脱,幽幽道:“伯苍,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呆在一起过了?”
“五六年了。”武元衡把茶盏放下,抬起头看着哥舒夫人,眼睛里没有一点点特殊的情意:“夫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仆一定知无不言。”
哥舒夫人勾起嘴角,有些虚弱的笑了笑,那笑容套在她身上深色的衣裙里,像是一朵即将凋零的牡丹。
武元衡的眉毛抖了抖,垂下了眸子。
哥舒夫人,似乎并不知道龙门的梨花?
“你都不敢看我,伯苍,你也觉得你自己太无情了吗?”哥舒夫人的眉间笼罩着清愁。
武元衡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把一辈子的男女之情都用到了这个女人身上,到头来只落得一个“无情”的评价。
“伯苍,悔婚是我的不对,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阿兄那么不争气,阿耶又偏宠继母和她的孩子,我若是嫁了你,我阿兄怎么办呢?”哥舒夫人盯着套在她手腕上的那只岫玉跳脱,那是她和武元衡的定情信物,是少年时候的武元衡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四年前的春天,她决定背离和武元衡的婚约之时,亲手把它扔在牡丹花丛里,没想到还有找回来的一天。
哥舒夫人继续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的,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只要能每年见上你一两次,像普通的亲戚那样寒暄上几句,我也就满足了,可是你竟然连这些都不愿意给我——伯苍,我们快两年,没有见过面了。”
武元衡抬起头,面无表情:“夫人。我尊称您一句夫人,是想提醒您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您已经嫁人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妻子,我们为什么要见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