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是个盛大的节日，如果是在太平世界的长安城，香车影灯飞花华盖满城，金吾三日不禁，万人出游灯火辉煌。

天下动荡时期敬亭山下的小庄子里，当然并不能见到这样的盛景，郑氏着了春寒，没有力气张罗，如果不是韩佸无聊扎了几个样式古怪的灯笼挂在人们经常集聚闲聊的地方，整个庄子一点过节的氛围都没有。

不过，灯笼样式古怪的锅，韩佸是不背的，他正和韩愈兜着圈打机锋，没曾想还没说几句话，韩虎头已经在虎妞的帮助下把灯笼扎的差不多了。

韩虎头的灯笼经过虎妞爪子的帮助，牢固性看起来还不错，就是形状各不相同有些特别，韩虎头怀里抱着一个贴着韩愈画像的灯笼傻乎乎的笑着，没有出力的韩愈韩佸和“喵呜喵呜”叫着的虎妞一起傻了脸。

这灯…真的要挂出去吗？

灯当然挂出去了，晚上反正也看不清灯上到底贴着的是老虎还是橘猫，没有表演也没有花灯看的日子里，庄子里的住户都守在家里分食膏糜和面茧，笑嘻嘻的看着门外别业主人着人点上的灯。

土里刨食的庄汉大都还是朴实善良的，他们并不在乎门外挂的灯是绢包的还是纸糊的，在家乡河南道一片战火的情况下，上元节能看到一些灯火，他们业已十分满足。

韩佸跪坐在地茵上，轻轻搅动着碗里的膏糜偷偷看郑氏的脸色。

韩愈说，郑氏接到韩弇的信以后，有意让韩佸和他一起游历江左，见一见世面沿途拜访同侪前辈，提升名气以应来年春闱。

如果未来的形势真的和韩弇信上的内容一般无二，那郑氏的选择当然没错，但是韩弇的信上并没有提到现在手握重兵的李怀光，韩佸依稀记得，他高中的时候在试卷上见到过后人为李怀光作的传，现在权倾朝野收复了奉天的李怀光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反贼。

目前还没有李怀光反叛的消息传来，这就说明，大唐眼下的这场叛乱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平定，韩弇对未来的预料并不是十分准确，出门游历、即使仅在平静的江左，也不一定会是有利的选择，春闱再开的时间更是说不准。

宣石榴最新又寄了信来，说是他们韩家的另一门族亲镇海军节度使韩滉如今正在润州广筑城墙，对如今的平叛形势并不看好。

韩佸一时之间也摸不清复杂的形势，又害怕他乱提建议影响了韩愈本来的人生轨迹，拿不定主意。

郑氏在正位跪坐着，脸上带着些病态的白，看上去胃口不佳，只用了几匙膏糜。

韩家人几度迁徙，南南北北的习性都有一些，上元节这天桌子上摆的既有甜丝丝白嫩嫩的蒸丝笼，也有玉色软糯的火蛾儿，还有一种油炸至金黄的有些像元宵的小食，都是少有的美食。

但除了韩佸，连韩虎头那个小家伙胃口都不好，每个人分坐在各自的案几后无声无息的进餐，唇舌与餐具的接触、餐具与餐具的接触之声尽被降到最小，这气氛着实不适合饮食。

家人收了餐具去，韩佸就着跪坐的姿势给郑氏行了礼问道：“阿娘，我听说，你有意让我和季父出门游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