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热气在街道上氤氲，街头巷尾的叫卖声不停，各式各样的夜宵看的人花了眼。

顾轻泽抱着笔和纸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随意地将手插在裤兜里悠悠晃晃的季长霖。

行人对于这一对多少有些好奇，步伐匆匆间给予打探的目光。

几乎是前面的那个女孩儿走一步，后面的男生就跟着一步。

终于，顾轻泽顿脚。

他低下头，举起白纸，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别跟着我]

身后的人慢悠悠地笑起来，道：“不行，这么晚了，女孩子要早点回家。”

他们差不多是七点多从学校出来，借着季长霖的年级纪检委身份畅通无阻，后来季长霖就说既然出来了就别回去了，又到旁边随便吃了点夜宵。

他吃夜宵的时候总会吃一点，然后抬起头来看顾轻泽一眼，笑吟吟地，眼里闪烁着星子。

但是顾轻泽吃的很烦。

他们两个刚好走到一条小巷的转角，顾轻泽步伐加快，就想甩掉身后的这个人。

只是还未等他离开，身后蓦地伸出一只手来，那人清冷淡凉的气息逼近，空气中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清香。

是季长霖身上的味道。

季长霖的左手还放在裤兜里，右手随意地撑在顾轻泽的耳侧，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漫不经心地笑出声来：“……你最近似乎一直在躲着我。”

顾轻泽身后是墙壁，转角处的灯线极暗。季长霖用一种近乎霸道的姿势将他圈住，逼迫他暂时无法离开。

“我想告诉他我是个男的，”顾轻泽对10086这样说道，“到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保护欲是有多可笑了。”

他一向是冷清的个性，在快穿中心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亲近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倒是有些例外了。

但是季长霖这种出乎意料的保护欲，死命地认为他是个女生就该受到保护，顾轻泽觉得心里不舒服。

[咔嚓……]10086说，[儿砸，你这是自己在烦躁迁怒到他了啊。明明是你自己为无法坦白身份而生气，却又因此朝着季长霖发怒，有点儿渣啊。]

顾轻泽没说话。

他其实在今日下午做题的时候写了两句话在一张白纸上，闷头闷脑地塞给了季长霖，继而冷冷一掀，直接挣扎出了季长霖的禁锢，朝着远处跑去。

季长霖怀里顿时空荡荡的。

他攥着那张白纸，微微眯起眸子，慢慢地掏出了自己银灰色的打火机。咔嚓一声，借着明灭的火光，看清楚了白纸上的字。

[不要跟着我]

[你会后悔的]

像是小白兔临死前的奋力挣扎，顾轻泽的笔力轻软，尾尖发颤。

季长霖只是淡淡地盯了一眼，忽而意味不明地低笑出声，一把火烧了这张白纸，看着它在空中零落成灰。

他舌尖轻佻，语似缠绵，笑容极其靡丽：“……小可怜，你逃不掉的。”

前日晚上顾轻泽去了在外租的小房子里。他高三不住校，走读，这对于他而言也算是轻松了很多。

只是今日早晨背起书包刚准备出门的时候，顾轻泽身子忽然僵硬了下，有些迟疑地盯着手中的钥匙。

[良心受愧了？]10086声调懒洋洋的，自带凉凉的讽刺功效，[我说儿砸，你昨天还直接抗拒人家的接近和好意呢，今天就打脸了？]

顾轻泽“咔哒”一声落了锁，指尖转了下钥匙圈，垂眸，回答道：“多事。”

今天依旧在下雨，出门之前顾轻泽扫了眼天气预报，上面说这场雨可能会下一个星期。他没多心，懒懒的垂了眸子准备出门。

来到学校以后，他摸到了自己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将书包一放，瞬间就落了座。

6：03，还没到早自习的时间，一般来早的人或多或少都捧着书装模作样，但是今天好像有些不同。提早来的人聚在一堆，神色兴奋地讨论着什么，有人还故意嚎了两嗓子，用粗嘎的嗓音发出难听的叫声。

顾轻泽模糊的听到了几个字眼，比如：歌声，难听，没睡着之类的。

他联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猜中了事实真相：男寝可能有失恋的兄弟深夜献歌，凄凄惨惨戚戚惹的大家都没睡着了，第二天大家都怨念很重。

就忍不住一笑。

前排坐着一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少女，似乎是听见了后桌的动静，好奇地探过头来。

妹子戳了戳顾轻泽，两眼弯弯：“哎，你笑什么？”

她挨的很近，闻到了这个哑巴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觉得好闻，小动物一样忍不住靠近了些，好奇地戳了戳顾轻泽的酒窝：“……你笑起来挺好看的。”

话还没说完，妹子身子一颤，后背上的汗毛竖起，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似的，格外危险。她指尖颤抖地收回了手，那种阴寒的感觉还挥之不去，黏黏腻腻的，像是被蛇阴森森地盯着，目光密密地缠绕着，下一刻就会死在它的肚子里……

“顾，顾同学……”妹子声线不稳地开口，这时候她偶然一瞥，忽然发现窗角处，金丝边眼镜闪了下。那一双细长的眸子阴柔地弯起，那双眼睛格外的好看。只是纯粹的琥珀色此刻不知是因为光线还是什么原因，幽深至极。

那人不紧不慢地伸手敲了下窗户，惊动了窗边正挨着头讨论的同学：“顾轻泽，出来一趟。”

10086：[儿砸，季长霖来找你了唉！]

顾轻泽顺着声音抬头，见到窗边含笑望着他的那个人，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他伸手抓起一支笔和一沓白纸，终究还是走了出去。

只是还没走到季长霖的面前，那人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一点一点地缩紧，用了几分力气。季长霖靠的很近，将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一个个头的少女步步逼到身后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地低下头，嗓音似乎含了些笑意，却让人觉得冷：“——我觉得我说的很清楚了。”

神经病！

顾轻泽挣扎了两下，力气比不过季长霖，只能侧过脸。略显的冷淡的脸上，唇被咬出了白痕：“……”

季教室里的同学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却在看见季长霖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装做一副爱学习的好模样，头深深地埋在书堆里。

那模样似乎在说：季小公子别看我，我们都特别爱学习！什么都没看到！

顾轻泽：“……”

那人莫名的怒气似乎慢慢平息了，只是唇还有意无意地轻擦过他白嫩的耳垂，忽然伸出舌尖，甜腻地轻舔了下。

顾轻泽的味道让他的神情缓和下来。

他慢慢松开了被钳制住的人，指尖还有几分留恋，抬了下金丝边眼镜，收敛了潋滟凤眸中极强的侵略意味，轻笑出声：“别恼，只是见你手腕有些松罢了。”

顾轻泽：“……”

这坑爹的理由谁信谁傻逼！

他蹭的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了季长霖一眼，然后抬脚就是碾在对方的鞋子上，用力地踩了好几下，还不解气。

季长霖只是用极其宠溺的目光看着他，没有出声阻止，反而很乐意见到自己的干净鞋子被他踩一样。

半晌后，才慢悠悠出声：“别太累了。”

顾轻泽：“……”

他有些泄气。

低下头，写了几行字，然后举起白纸：

[找我做什么？]

谈到正事，季长霖低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昨天写了题，我专门打印了一份答案详解，来送给你。”

他从背后拿出一沓白纸，顾轻泽看见他手中还有一个透明的袋子，刚才季长霖的举动太突兀了，他一时之间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