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汉子忽而大喊一声,“主人,时候不早了!”
这一声就像是催命符一样,要将二人分离。
一年的朝夕相处真的让承少活成了乡村少年“阿布”,他手上沾染的鲜血也似乎要被那泗水河中的水涤荡干净了,只是不知这轿子将他抬去的世界是否依旧满是杀戮。
“你把这个披上吧,家中清苦,出远门就要穿最新的衣服!”秦禾把包袱打开,抽出一件长袍来,藏青的长袍里隐约走着一些金丝线,虽是最便宜的金丝,可承少知道这件衣服定是得来不易。
这一年,巫马承少十五岁。
轿子载着巫马承少,他感觉到这轿子风驰电掣着,几个轿夫双腿离地,一天就可行进几百里地。
掀开轿帘,果真见轿夫腾空而起,借助着双腿的弹跳力,脚尖轻轻点地,忽的又飞出几米远,他就这样被忽上忽下得抬着,轿子之后一排壮汉紧紧跟随着,这轿子爬山涉水,半天的功夫就到了东海郡的西沿线,行至一片荒凉之地,忽而一架豪华的轿子挡在了巫马承少的轿子面前,巫马承少下了轿,走了两步,到那豪华轿门前,单膝跪地,右臂撑了一下地,好保持身体的平衡来。
“承少让母亲失望了!”
巫马承少低着头,语气深沉。
那轿帘没有什么动静,巫马承少跪在地上,忏悔一般。
过了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轿子里传了出来。
“承少,你可让母亲好生担忧!”
轿帘掀开,之后露出一张雍容华贵的脸来,那女人刚还要说什么,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巫马承少空空的袖管上,女人一怔,说道。
“承少受苦了!”
巫马承少看着面前的女子,见她握着铁钎在挖着那些泥土,见她的眼眸见散发出的淳朴和善良。
忽而巫马承少安静了下来,他伸出那只颤抖的右臂,有些抽搐的手指抚在女子的面庞上,女子吓了一跳,转眸盯住了巫马承少。
“你叫什么名字?”巫马承少问道,他虽是误入了农家,战败而退,但是骨子里还是皇城中人,一说起话来总是有种高不可攀之感。
“我叫秦禾。”女子转过头,继续挖着泥土,只是动作慢了许多。
“禾?”
“禾苗的禾。”
“简单但是听起来却是如此的舒心”
秦禾停顿了一下,抿了下嘴又继续上了手里的动作,眼看着就要挖到掩埋断臂的位置了,巫马承少忽而握住了小禾的手臂,说了声,“算了,就让这棵桃树陪伴我的手臂吧!”
秦禾把铁钎放在一旁,伸出双臂,搀扶起了巫马承少,又把那碗糖水羹端了出来,承少一饮而尽,甜润的滋味弥散开来,他活了十四年,从来都没有人这样对待他。
那些丫鬟们总是很惧怕他,唯唯诺诺得犹如受惊的小鸟,那些长相俏美的大家闺秀们又总是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着,每一次亲近都是为了背后的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是地煞冰冢的主人,是巫马皇帝和皇后的义子,那些达官显贵子嗣们知道,攀上巫马承少就是攀上了一张不会被扯破的权利网。
桃花开了又落了,巫马承少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以来,秦禾悉心照料,他也不曾问询秦禾的身世,只是宁愿远远看着秦禾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身影,他心里很踏实。
他是该回去复命,还是这样一直隐姓埋名下去?
他告诉秦禾,他叫阿布,阿布确实是他的小名,他只是依稀记得小时候父母这样叫他,“阿布,阿布”,但他不能确定这个“布”字到底该怎么写。
伤势虽有好转,但体内绝学因少了这一只胳膊,算是荒废了下来,他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再让身体寻回平衡,总是在使出一招半式之后,便被自己纠缠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