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王脸皮厚的跟城墙似得:“并非是我存心,不过想吓唬你一下,怎知你胆子麻雀般大,没站稳,失足跌进水里怨我咯?”
明明是才发生不久的事,可她实在记不起细枝末节:“王爷说的好生轻巧,如果我……”
颍川王早已饥肠辘辘,直接打断她的话:“得了,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他向她作揖,“还请青唐翁主高抬贵手,原谅我这一回。”不等彩阁接受或拒绝,又同太子说,“三哥,我先回去了。”话毕,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离开。
彩阁唯有对着他的背影跺脚的份儿。
太子踱步行至彩阁身边,开口温言抚慰,终归向着自家兄弟多些:“不知你落水后境况如何,四弟下了朝便过来椒房殿请罪,母后惩罚他,少说在这儿跪了三个时辰,他向来乖张,望表妹不要放在心上。”
就冲颍川王那副态度,彩阁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非得踹他进太液池一次,方能平怨。”
太子见她中气十足,唇角浮笑道:“待到腊月里再寻仇也不晚,届时必定更为解恨。”兴许那个时候,她已经忘记此事,“听闻凉州的冬日寒冰十尺厚,往后你在长安过年,应当能受得住。”
彩阁闻言缄默了,她同太子的关系,撇开年幼进宫给完颜太后贺大寿时的不算,摆在眼前的,是她来长安顶多一旬光景,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心里总觉得他们曾经相处六年之久,甚至还做成了夫妻,天底下最尊贵的那种,且又是相敬如宾的那种。
这样一想,难免觉得有些局促不安,沉默蔓延,倍觉难堪,她垂眸盯着鞋尖,随口寻了个理由:“我想去给姑祖母请安。”
太子抬手欲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叶,她见状下意识地退后一步避开,他不甚在意地收回手,吩咐候立在旁的太监:“传步辇,去长乐宫。”
她没有推辞,横竖出了皇宫正门,长乐宫往左,东宫朝右,算是分道扬镳。
等待的间隙亦让彩阁感到窘迫,索性问椒房殿的宫女要了件氅衣,铺在院里的桂花树底下。
“翁主……”宫女大抵猜到她的意图,连忙出言阻止——徐皇后宫里的花,向来是花开花落自有时,轻易折不得。
太子沉声道:“由她去吧。”
彩阁拢了下裙裾,抬脚踢向树干,没使很大力气,也惹得落花簌簌,想着将花瓣洗净晾干,做些桂花酿,才不枉辜负了这满树的馥郁金桂。
太子若有所思驻足观望,并不多言。
不多时,抬着步辇的内监们徐徐来之,左右有序各摆一边。
彩阁用胳膊肘抵着右侧扶手,将手里的穿花蝴蝶团扇搭在眉间,遮挡未正时分略为灼热的日光,那厢太子恬静,只管闭目养神。两乘肩舆相距不过半丈远,他们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出了崇明门,顺着东墙夹道一路往前,依次再过含耀门和昭训门,便能到殿前广场,举目远望,可以看见皇宫巍峨宽阔的护城墙。朱墙中央矗立着三道宫门,经由哪扇皆能进出宫闱,其中规矩却是非常讲究。
有乘华盖绛帷软轿,沿第二道宫墙打西面抬过来,刚巧与他们在含耀门旁碰到。
既然遇见了,便没理由不落轿、不同太子行礼的。
随行的婢女掀开轿帘,自里出来个花容月貌的可人儿,一双纤纤玉手交叠于脐上,屈膝对太子盈盈一拜,连声音都宛若莺啼般动听:“臣女参见太子殿下,见过青唐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