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没在意,彩阁此刻倒觉得前胸贴后背,连饥饿时的心慌都别样熟悉,仿若断食就在昨日。
匆匆慰藉五脏庙,喝了两口蜜糖雪梨水润喉,她搁下青瓷杯说饱了,并向宫女打听:“端王和太子是怎么回事?”
宫女微愣:“翁主是问太子殿下同——谁?”
她心头悸动,四皇子燕霆誉十五岁得封郡王,太子即位改元后,才加封为亲王,那么现在的他还不是“端王”。
彩阁佯装咳嗽两声:“方才端望窗外,太子爷和颖川王为何一直在殿前?”
宫女看了眼月门方向,小心翼翼地靠近她,尽量压低声音说:“颍川王今早请安的时候说,是他不当心令翁主落了水,惹得皇后娘娘罚他的跪,太子爷随后过来求情,但娘娘见翁主还未苏醒,便没有下令通融,任由两位殿下在外头。”
彩阁仔细回忆一番:永绥二十二年的仲秋时节,她是曾被人推落过太液池,因为刚进宫循规蹈矩的,加之身体没有受伤,倒也未再深究。
假如回忆里的一切皆为梦,那么眼前所见未免太过真实。她换了身衣裳走出正殿,只是脚下略为踌躇,思忖良久不知如何开口。
罚跪对于颍川王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他可以随便跪上半日,起来后腿都不会打颤的。
见彩阁安然无恙,他先是一怔,随后对身侧的太子嬉皮笑脸:“我就说她定无大碍,又不是娇生惯养的柔弱小姐,捞上来的时候还能喘气儿呢,哪那么容易驾鹤西归?”
太子看到殿内苏绣屏风后隐约透着人影,遂去踢颍川王的靴底,盼他少说两句:“毕竟是你连累彩阁呛了水,快些与她赔个不是。”
没征得徐皇后的许可,颍川王依旧跪着说话:“虽是我无心之失,但好歹也是我跳进池子里救的她,亏得我略识些水性,如若不然,我早去地府报到,陪阎王爷吃茶了。”
徐皇后正准备去紫宸殿面圣,听到颍川王的狡辩,言语里满是责备:“生了事端还不懂得收敛,非得告到你父皇跟前赏你板子才好?”
太子向徐皇后作揖:“儿臣参见母后。”
颍川王耷拉着脑袋,不敢再放肆:“母后说得极是,儿臣知错。”
徐皇后对彩阁还算和颜悦色:“遭了罪应当多休息才是,外头风大,仔细别吹出毛病来。”说话间目光轻瞟,似有言外之意,“倘若老四再奚落你,你不要同他置气,往后有的是时间叫他知晓厉害。”
彩阁屈膝欠身:“谢娘娘关心,臣女明白了。”
徐皇后缓缓迈下殿前阶陛,连个正眼都不愿丢给颍川王,更别提叫起了。
他回头见仪仗慢慢消失在丹凤朝阳影壁旁,跟手就撩动蔽膝拍了拍大腿站起来,绛纱长袍随着他的起身,洒下星星点点的桂花碎瓣,应是跪了许久。
世人对于某些场景,总会有故地重游的错觉,尽管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偶然间游历,也能浮现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假象。
彩阁沉声静气地望着他俩,无论是清逸温然的太子,还是俊朗不羁的颍川王,都感觉分外熟悉,好似与故友久别重逢,她忍不住鼻子发酸,眼眸里堆积着不应属于十五岁时的感伤。
颍川王心虚,嘴上不饶人:“老大不小了都,哪有女孩子这样盯着爷们看的,也不知害臊?”
彩阁回过神来,居高临下盯着他:“我到底哪里得罪了王爷,您非得推我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