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离城门关闭只剩半个时辰了,西门附近黑影便如突然复活般,驾着车马涌向城门。
仅容纳两马车并行的城门骤然又无数人流牛马塞入,不少人被挤得哇哇乱叫,夹杂着车马的破碎声和金银粮食落地声。
片刻后又响起孩童的哭喊和女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夹杂着男人的怒吼。
惨叫声在平壤夜空久久回荡不息。
张玉贞压着牙道:“韩将军,派人照亮城门,疏通人群,让他们快速通过,重伤的就放上马车了,轻伤的原地救治,让他们动静小些。”
韩将军不解:“王妃,这些贪生怕死之蛀虫留之何益?不如末将……”
“快去办!”张玉贞加重语气,“不可让人死在城里!”
“末将明白了!”韩将军冷笑着退下。
远处城门重新被灯火点亮。
挤在城门的人群看到兵员靠近,惊吓的越发厉害,拼命的往城门挤去,几乎已丧失了理智。
韩将军带人劝说无效,声音反而闹得更大,没办法,只得命令手下将人推出城门。
于是这一晚西门便成了血肉磨盘,城门中不时发出压抑至极的惨叫,好在在士兵推搡之下,城门人群很快松动了,叛逃的官员及家眷都顺利出城,失魂落魄的狂奔而去。
当将士们看见城门惨状时,纷纷呕吐不止。
张玉贞离得远,但也能依稀看清城门里的样子,饶是以她的性子,也不免眼睛泛红,胃部一阵痉挛,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一个时辰后,脸色发白的韩将军回来,跪坐道:“王妃,叛贼已经全部授首,末将派骑兵,在城外十里外截杀,应当没有遗漏。”
张玉贞点点头道:“做得好,接下来巩固城防,听命六皇子调遣。”
“是。”韩将军看了张玉贞一眼,目光中又些许畏惧。
第二天,城中谣言四起,昨晚西门的惨叫响彻全城,令本就在围城之中的百姓们更加胆寒,路过西城的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那里浓郁的血腥气。
不过当天下午,所有谣言都消除了,一队骑兵由西门凯旋,每人马脖子旁都挂着四五个脑袋,从面容看,都是叛军。
此时茶楼酒肆中,又恰到好处的出现了,昨夜叛军突袭西门,被杀的大败的传言。
绘声绘色的传言,在平壤的各个茶楼酒肆中蔓延,就连叛军主将赵世锡令人可憎的容貌和落荒而逃时的滑稽情景,都没被描述的越来越具体。
在民间艺人的努力下,西门一夜的惨叫,终于变成了北军的大胜。
至于为什么一场大战只有惨叫,却未听到喊杀和打斗声,就被百姓们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毕竟百姓们根本不在乎事实是什么,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现在赵世锡两万大军不足以将平壤完全围困,城内没有缺粮,也没有骚乱,这对百姓来说就够了。
虽然平壤宫廷中,缺了一大堆官员,但这并没有影响平壤的日常政务,因为随着张玉贞从王都汉城逃到平壤的南人官员很多,就算死掉一些,也能很快将空缺补上。
宫廷中的官员,有的是被张玉贞血腥的手段吓到,有的是佩服张玉贞的手段,渐渐的开始向她靠拢,而世子本就不多的权利也被渐渐架空。
作为一个没有能力,又有些早熟的少年世子,李昀在发现朝臣有意避开他后,变得更加的暴戾,这就更让朝臣对他离心离德。
所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经过了这一折腾,如同滚水一般的平壤宫廷竟然逐渐安稳了下来,连带民间都万众一心,军民透着股同仇敌忾的气氛。
而城外的李柟与胤祚大军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同时进军缓慢,每日只行军十里。
而赵世锡老神在在,完全不符他纸上谈兵的名头,在平壤城十里外安然扎营,数日未有动静。
平壤中将领多次求战,都被张玉贞一力压下。谁都没有想到,李朝惨烈的南北大战,居然迎来了半月之久的和平。
但李朝的官员们渐渐的睡不着觉了,任谁都嗅得到这和平之下,有股阴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