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皇子挑着眉毛,神情不解,一双稚气的大眼睛直直看着梧桐。
梧桐为难的小声道:“长公主说、说这两瓶金疮药不是白给您的,过两年,等您有钱了再把银子双倍的还给她。”
梧桐越说声音越小,听闻这话儿,十七皇子瞪大了眼睛,不大好看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他突然想起了今日在学堂时夫子教的一个词。
——笑里藏刀。
方才他还想着,赵清容吃兔子腿儿时,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盈盈如水,好看极了,和先前那副打骂他时候的样子判若两人,让他竟有种恨不起来的错觉。
原来,心底果真是藏着刀子呢。
十七皇子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看了看自己的脚尖,默默的把心底对清容公主的印象,又多加了一个贪财的字眼,愤愤地想着,泼辣、蛮横、不讲理、心肠蛇蝎、花枝招展、贪财、不要脸。这样的女人,难怪嫁不出去。
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十七皇子圆满了,面无表情地抱着两瓶金疮药回了自己的住处。
倒春寒的时节,冷起来也是要人命的,阖上门窗,十七皇子望着床榻上铺着的崭新被褥,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的住处,多了写字读书的案台,上面放着两套笔墨纸砚,床榻周边温着汤婆子,整个住处都暖和了起来。也不知赵清容怎么吩咐的,长公主府内的侍女小厮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往日里不曾有的规矩和恭敬。
饶是十七皇子心智不俗,依然想不透这个狠毒女人想从他这边得到什么。他隐隐觉得,今日见着的这个清容公主,和先前大不同了。
虽然今日的赵清容吃他的烤兔子腿,还摸他的头,笑容恶劣的让他气急,却、却多了几分对他好的真心。
似乎,很久很久没人对他这样好过了,从他母妃过世那时候起。这种滋味,他,竟是有些贪恋。
十七皇子沉默地坐在案台那边,摆弄着手中的两瓶金疮药,抿了抿唇,目光幽深莫测地嘟囔一声:“宋临,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先前见着赵清容时我忍不住想杀了她,今日见到她,我却……却有种古怪的熟悉感,总也恨不起来。”
“唰”的一声,房顶上跳下来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恭敬地跪在一旁,规规矩矩地劝诫道:“小主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您还小,哪里知道人心的险恶。赵清容蛇蝎心肠人尽皆知,怎么会无端对小主子好,越是如此,您越该小心行事,莫要暴露了自己。”
道理他都懂,只是听着别人说赵清容的不是,他隐隐有些不舒坦。这感觉来的莫名,十七皇子只觉得自己中邪了,怎么会觉得这样蛇蝎的女人会对自己好呢?
他将两瓶金疮药扔在案台上,心底有些发堵,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认真道:“我自有分寸。”
宋临欣慰地笑了笑,转而又隐没于房梁上。
十七皇子拿起案台上的毛笔,在宣纸上画了几只乌龟,各种形态的乌龟,爬了满纸,他终于静下心来。
这时候,夜已经深了。
听着更夫打更的声音,十七皇子放下毛笔,打了一桶水来,用清水将身上伤口都清洗了一番。他拔开金疮药的药瓶子,将乳白色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在伤口上。
药膏化开,有些痒,有些烫,十七皇子只觉得心底暖融融的一片,熨帖到了心坎里。
他脑海中迷迷糊糊的,一边闪过赵宁安明艳的笑容,一边又闪过她打骂自己时狠辣的模样。就这么恍恍惚惚的,竟是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