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落笔处,正是“赵宁安”三个字。
诸位公子的眼神,顿时便微妙了。
这位“倾国勿娶”的赵二小姐,他们自然听过,本以为是绣花赏景的小女儿家,没曾想,竟有如此气魄。这倒是让人狠狠的吃了一惊。
许公子笑道:“赵二小姐寥寥数字,想必自有独到的见解,可否向大家解释一番?”
诸位公子哥儿眸光闪烁,隔着席间的花海,看向了姑娘们的坐席,对赵宁安这寥寥一行字,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而一直平静坐在席位上不声不响的沈玦,也破天荒了抬了头,好似突然间对某个人的文章起了兴致一般,目光直直移了过去,眸中起了一丝捉摸不透的波澜。
沈玦的眼中,满目晦涩,却尽是一个人。
就像是,他来这席间这么久,就只是为了见见某人似的,又或者,本就是因其而来,仅此而已。
沈玦这一举动,着实意味深长,在场众人,心里的弯弯绕也转了几遭。
众人都曾听闻天子指婚的事儿,却对安永侯府这名声不大好的赵二小姐不怎么看重,想着沈玦娶这么一个艳名在外的女子回家,估摸着也是当个花瓶摆着。
难不成,这里边还有旁的意思?
姑娘们的席间,霎时安静。
嫣然公主余光扫着赵宁安,将不满写在了脸上。
旁侧的冯秀瑛,也不服输的看向赵宁安,眼中满是倔强。
她觉得自己最是委屈,先前的文章费尽心思,依然没能讨好了沈玦,现下又被赵宁安的一行字抢了风头。
她早已听说了天子赐婚的事儿,自认不比赵宁安差,方才世子殿下对她拒绝的干脆,语气生冷,现下却对赵宁安这般态度,她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因着赵宁安这一行字,姑娘的席间,顿时成了焦点。
嫣然公主却在这时候不合时宜地插了句话:“赵二小姐这字好看是好看,可赵二小姐不谈文章,却写来一手字哗众取宠,莫不是轻视在场的诸位公子贵女们。”
沈嫣然话音刚落,却见项子墨拉了自己一下,她冷冷一笑,只觉得项子墨偏帮外人,心里更是大恨。
项子墨心里有苦说不出,眼瞅着沈玦因着沈嫣然这话儿而愈发冰冷的目光,直骂沈嫣然不会看人脸色,觉得自己玄而又玄的仕途,愈发难捱了。
赵宁安倒是面色如常。瞧着众人都看向自己,她浅浅笑了笑,说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宁安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家国天下,谈之容易做之难。与其纸上谈兵,全作空谈,不若先管好自家事情。”
凉凉的一句话,生生打破了众人粉饰的太平。
京都诸位公子哥都是生来的富贵,不曾历百姓疾苦,也未曾走上仕途,体验为官之不易。一路顺风顺水,被胭脂风月迷了眼,只守着手里那点祖辈传下来的家当。
此等眼界,只着眼于后宅阴私事和妓子风月楼,又哪里来的勇气,大谈兴国。
开元王朝的贤臣志士自然有,比如寒门出身的当朝状元郎,素来不声不响一路官至正二品的相府嫡长子许江苏,谨守礼仪规矩的安永侯府嫡长子赵明德。
这些人,大抵是不会卖弄自身文采,来参加这样无聊的宴会。
赵宁安当年身为女帝,只是看不惯这样的风气,明知这是得罪人的事,却依然忍不住以寥寥一行字,嘲讽了一声。
点到即止。
赵宁安并未多言,只落落大方道:“我安永侯府近日事务繁多,宁安先行告辞。”
在场众人,有脸皮薄的公子,面色已然挂不住。
也有人如同振聋发聩,当真警醒了一般,面色沉重,若有所思。
赵宁安并未想着这些人领情。听得懂的,自然是好。听不懂,也无妨。
她一个安永侯府的嫡二小姐,锦梁王府的准世子妃,惹得起,也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