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房门再次打开,范弘道露出半张脸,用教训的口吻说:“每临大事有静气,王掌柜你修养也太差了!”
不等王掌柜回应,范弘道随即又冷酷无情的关上了门。王掌柜站在深沉的夜风中凌乱了,这范秀才怎么就不识好人心呢?
承受了巨大压力的王掌柜站在门外发泄式的大吼一声:“你知不知道,以杨老爷的秉性,在别无他法时,很有可能出卖你给秦县丞!”
“不怕!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从屋子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声音。
“你不怕我怕,我会跟你一起倒霉!”王掌柜又失态的吼了一嗓子。
及到次日,杨朝奉早早的就来到绸缎铺。因为收房的衙役昨天说了,今天还要过来,杨朝奉想亲自出面探探口风。同时杨朝奉还请了街上其他相熟店铺的东家掌柜过来,一起帮着说和。
果然上午时候,昨日那黑壮衙役又领着两三个手下来了。杨朝奉连忙将这几位往里面请,又单独拉了黑壮衙役说话,放低了身段问道:“这位班头尊姓大名?”
“不尊也不贵,我是县衙班头陈文武!”黑壮衙役陈班头对杨朝奉的态度很满意,不愧是当东家的,比那个姓范的书生懂事多了,难怪秦县丞看他不顺眼。
有隔壁铺子的田掌柜劝道:“还请班头通融一二。”
陈班头颐指气使的说:“该说的昨日我都说了,也给杨员外指了两条路。要么县衙收了房子,杨员外另外找地方去,要么就把店铺盘给国舅爷!”
然后他话风一转,又道:“想通融也不是没有办法,我是奉县丞老爷的命,杨员外若能将县丞老爷哄高兴了,自然就好办了。”
把秦县丞哄高兴?听到这句话,田掌柜等人或许只以为是要收礼,但杨朝奉自家人知自家事,这几乎就是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暗示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杨朝奉还在纠结为难,江湖道义与个人利益如何取舍,委实是个千古难题。
“呵呵呵呵,我来迟了!”外面有人叫道,便见范弘道迈过门槛,施施然走了进来。
随后范弘道潇洒的施了个罗圈揖,又转向杨朝奉道:“想把县丞老爷哄高兴,那再简单不过了,绑了我送去县衙就是。”
“我为何绑你去县衙?”杨朝奉故作糊涂的问道。
范弘道很诚恳,很急人所想的答道:“当然是随便制造个借口就可以了,比如在下盗窃杨家的财物啊,或者在下与杨家婢女通奸啊。
杨员外是大家主,手下有宅院有几个铺子,制造这样的罪名应该很容易。在下只能束手就擒,然后秦县丞就高兴了。”
周围不是掌柜就是东家,心思都很机敏,听到范弘道这话,立刻就品味出点意思。但是这是杨朝奉的“家事”,杨朝奉怎么对待范弘道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作为外人不便管这个闲事。
杨朝奉心里暗暗吐槽,你真这样有觉悟就不要说出来,当众说了出来,那还怎么去做?他确实一直在掂量,一个龙头产业与范弘道相比,谁轻谁重?
这不好说,真是不好说。
如果面临被强取豪夺的损失,而且又走投无路了,也许只好这样去做。到了那时候,希望范秀才能理解他的无奈吧。
范弘道仿佛还没有把话说完,又转向众人,“秦县丞高兴了后,自然也就不会为难杨员外了。但是国舅爷想在崇文门开店,终究是要找一个好地方的。
只是崇文门外这里哪还有空余地方?我看诸位都是左近的街坊邻居,只是不知道最后终究又是谁家店铺被国舅爷看上?”
范弘道话音刚落,前来帮着说和或者看热闹的其他掌柜东家登时齐齐变色。
范弘道这话说的没错,一旦杨朝奉通过讨好秦县丞摆脱了麻烦,那遭殃的可能就是他们其中一个了,谁也不想遇到这种事!
你杨员外要卖队友,虽然也值得鄙视,但终究只是你自己的私德。可如果最后结果是把麻烦转移给别人,那就是大家的事了!
杨朝奉脸色也变了,卖队友确实是一个可选项。如果通过卖队友摆脱麻烦,虽然不够讲道义,但终究是个人私事,别人大概不会多说什么。
但如果卖了队友之后,灾难转嫁给了别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别人其肯善罢甘休?有可能被连累的左邻右舍,岂会坐视不理各扫门前雪?
到了那时候,他杨员外不讲道义的问题,就从私事变成了公论,至少也要面临舆论的谴责,还可能还有会引发别人的实际行动。
也就是说,范弘道这几句话,就是断掉他卖队友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