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女帝之相

万贵妃从玉榻上跌跌撞撞地坐了起来,紧握着产婆的衣襟,问道:“你说什么?本宫生的是能统一天下的霸主,怎么可能是女儿,一定是弄错了。”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一个小宫婢便匆忙赶来,禀报道:“云泥庵那边,林氏诞下了一个男婴,陛下已册封了林氏为淑妃,并将她与皇子接进了宫。”

万贵妃放下手中的汤药,面带着绝望的神情,问道:“陛下那边如何了?”

宦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太医说,暂时还是不能下床走动。”

褚庆王这一病便是半个月,更没有时间去过问后宫之事,更何况以他如今的体质,要想再诞下皇子恐怕是难于上青天。

万贵妃不禁声泪俱下:“老天,你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宫?”

十年后,褚庆王常年流连病榻,龙体亦是一日不如一日。淑妃得宠,其子贵为太子,就连她的外甥也被褚庆王升为骠骑大将军。

宦官急急忙忙从殿外跑来,神情极为凝重,说道:“贵妃,陛下查出老爷在城外招募私兵,又搜出了大量的兵器,如今已被压往了大理寺,听候审查了!”

万贵妃惊愕不已地看着宦官,摇头说道:“不会的,如今冀国对褚国虎视眈眈,父亲就算有此想法,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来,本宫要去和陛下解释。”

一向稳重得体的她也乱了分寸,毕竟私下训练私兵是谋逆杀头的重罪,她的父亲即使是要造反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见万贵妃心绪不宁地乱了分寸,随嫁侍女海棠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说道:“娘娘,陛下如今亲信那个尉迟善,他又是淑妃的外甥,她一直记着十年前发生的事,您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明哲保身啊!”

“那就让本宫眼睁睁看着父亲蒙受这不白之冤吗?”万贵妃颓然地坐回到了椅子上,所有的一切都并非她所能操控,陛下如今还未迁怒于她,在这个风头浪尖上过去无疑是自寻死路。

左仆射万项德被流放黔州,而万贵妃也因此降为了四品美人。不久后林淑妃册封为皇后,其子封为太子。

没过多久,褚庆王便驾崩了,宦官跌跌撞撞地跑进兰苑,欲言又止道:“万美人,陛下他……”

万贵妃心中已猜测到几分,问道:“陛下他怎么了?”

屋内鸦雀无声,只有炉内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小太监绝望地说道:“陛下他驾崩了!”

“美人……美人……”万贵妃的心底本还有些最后一丝希望,可圣上驾崩,新皇继位,日后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海棠望着在假山后玩耍的女孩,神情凝重,说道:“帝王星的预言还在,太后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小公主的。”

虽说公主是个女儿身,但宫中近来流言四起,太史令声称推算出帝王星是女帝之相,如此一来,太后便更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子。与其任人宰割,倒不如先主动离开这是非之地。海棠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说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美人和公主才都可以活命。”

新皇年幼,太后听政,而尉迟善也顺理成章地封为大司马,进爵周国公,成为辅政大臣。

太监战战兢兢地走进凤贤殿,太后刚起身梳洗,他只敢站在门外禀报道:“启禀太后,兰苑那边传来消息,小公主昨日夭折了。”

太后放下了手中的金兽香炉,若有所思地问道:“哦?怎会突然夭折?”

话音甫落,万氏已跪在殿外求见,宫婢搀扶着太后缓缓走出了寝殿,眼前这个女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丰姿冶丽的万贵妃,而只是一个失宠多年,年老色衰的女子。

太后睥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冷笑了三声,说道:“万氏,许久未见,没想到你老了那么多。”

万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目无波澜地说道:“臣妾自愿削发为尼,去云泥庵为褚国祈福,只是临行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太后若无其事地玩弄着食指的指环,说道:“但说无妨。”

万氏淡淡地道:“先帝子嗣单薄,还望太后能厚葬小公主。”

太后似乎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怀柔公主方满十一,按照宗师规矩未满及笄的公主不可入皇陵,她侧目冷道:“你可知满十五的公主是不许葬入皇陵。”

万氏低声地说道:“臣妾明白,只需在城外找一处清幽之地,也算让臣妾尽最后一点母亲的本分。”

太后再如何,也不会去盘查已故之人,何况她本就担忧那个关于帝星的预言,如今真是天助于她,一个小小的要求又当如何?

“既然你如此说,哀家也不会做这冷漠无情之人,准了!”

万氏闻言,连忙叩谢道:“叩谢太后~”

虽说公主不得入皇陵,但毕竟生前是金枝玉叶,万氏寻了一处人烟稀少之地,作为怀柔公主的陵墓。出殡那日正是万氏被遣送云泥庵之日,所以下葬之事由海棠处理,她生怕在此事出什么乱子,在一旁不停地催促着:“你们手脚麻利些。”

小太监火急火燎地朝着墓地的方向跑来,边喊道:“尉迟善来了!”

海棠心下一急,喃喃自语道:“尉迟善心思缜密,此事虽能骗过太后,却未必能让他死心。”

尉迟善只是骑着马只身前来,众人见状屈身下跪,只有海棠面色沉静,问道:“大司马,不知您大驾光临有何事指教呢?”

因刚下朝,尉迟善依旧身穿官服,腰系鞶带,正值弱冠之年的他,剑眉下那双锋芒毕露的双瞳有着令人慑惧的气势,他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开棺验尸!”

海棠镇定了心神,说道:“这恐怕不妥,再说如此做法对亡灵也是不尊重。”

“不过是具尸体,你还怕我对她做什么不成?公主乃千金之躯,自然要检查玉体是否完整后方能入葬,你们若不退开便是以下犯上。”尉迟善勾起了一抹狡黠的笑意,没有人不知这只是他的一番说词,但旁人无一敢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