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暗桩虽是秦羡渊一手安排,却只是个客栈掌柜,在打探小道消息这点上,掌柜的可能十分精通,但论政治觉悟与阴谋权术却多有不及了——姜衍故意现身引尹卓动手的事情,知情者不过寥寥,就连秦羡渊也不过心生怀疑,这掌柜的又如何能揣摩得到?
再加上姜衍与秦家的关系,那是实打实的血亲啊,秦老太君怎么说都是姜衍的曾外祖母,掌柜的就是做梦也想不到,姜衍会不畏人言这么丧心病狂。于是等朱嬷嬷说明缘由,这掌柜的虽觉得有哪里没对,却也没有多想,当即便画了路线图安排朱嬷嬷几人出城,又给秦羡渊传了封信。
当然,在此之前,秦羡渊也不是对麻城的动静半点不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知道的甚至远比麻城暗桩更多。只不过,告诉他这个消息的并不是一般人——秦羡渊最初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半信半疑,虽是派出了部分人手赶往麻城,速度却比不得姜衍与尹卓的额速度快。
至于眼下,秦羡渊倒是真的信了,不但信了,心中更是浮浮沉沉的脑洞大开。可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了,局势已然更加复杂。
位于坳谷左侧密林的一栋木屋中,秦羡渊已经将手中的字条捏得变形,他微微眯眼,抬眸看向对面之人,“将军好意,秦某人心领了,若无他事,将军便请回吧。”话落,径直将手中的纸条扔如炭盆,火苗腾地升起,纸条瞬间化为灰烬,他半垂着眼皮,分明面上毫无异色,室内的空气却有些瘆人。
对面之人一身铠甲,闻言也没急着说话,而是不慌不忙的端了旁边的茶来喝,他神情闲适,喝完后饶有兴味的抬了抬眉,这才道:“秦家主是聪明人,难不成就甘心被人算计?”
“这与将军有何干系?”秦羡渊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水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下,说出的话更是没有半分客气,“要说到被人算计,在下私以为,将军的感触应当比秦某人更深才对。”
对面之人先是面色一沉,紧接着哈哈大笑,末了轻抚着胸口道:“秦家主这话可是戳我那木的肺管子了。”他眼中精光灼灼,说罢意味深长地看向秦羡渊,转而又道:“可正因如此,秦家主才更应该相信本将军的诚意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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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权衡,鸣雨当即便给姜衍传了封信,下个瞬间,已经直接沿着朱嬷嬷几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双脚触上冰面的那一刻,鸣雨心下有些苦逼,这是冰床啊冰床!就算他有内力护体,还是很冻的好不好!
但沿着河道前往绩溪郡,两侧皆是山林,左边紧邻坳谷,右侧则是连接牯牛山与紫芝山的狐山。靠近坳谷方向的山林就不必说了,鸣雨本来就怀疑秦羡渊的人很可能猫在其中一段,更兼之河道弯弯曲曲,万一他猜测成真,朱嬷嬷几人行到某段直接改道了呢?
再说狐山,除了靠近九曲河的一侧,其余三面皆是环山,平日里就连猎户都极少涉足,而眼下才刚开春,山中不知会有多少凶兽等着捕食,他哪有时间耽误得起?
当然,他也可以使用轻功直接用飞的,但他又不是飞鸟,身上内力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难不成还能一直用飞的?天气本就寒冷,飞个二三十里地便了不起了,再加上路上还有可能发生各种意外,他多少要保存些体力吧?
于是乎,鸣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面小心掩藏着行迹,一面走走停停,开始了他有生以来最苦逼的一次跟踪任务。
他心中既是雀跃又是紧张——雀跃自然是因为这个意外发现,有可能直接将秦羡渊的老巢掘了,而紧张,则是因为人单力薄,生怕还没挖出事情真相,便直接被人围了,整个人就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
朱嬷嬷几人对身后的动静毫无察觉,最初秦老太君几人出事,几人已经受到惊吓,之后姜衍忽然翻脸,几人意识到情况不对,一颗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好不容易从姜衍手下脱身,却是又得知了秦老太君几人确实在尹卓手中,这下子,几人比姜衍翻脸更加震惊惧怕。
可这并不算完,蔚家军与骠骑营打起来的事情,几人早有预料,所以当战火真正燃起,几人都没什么意外,也并不惧怕,可耳听与眼见永远是两回事,尽管几人并不曾亲历两军交战时的凶险,却被九曲河道上的惨烈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
自从挂上九曲河道之后,几人便一直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河道上每隔一段便有横七竖八的尸体,除了尸体还有死去的战马,乱七八糟的刀枪铠甲,更有人缺胳膊少腿横在河道中央,有的甚至连肠子都露出来了,顺着河道流入九曲河的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冰面。
明明已是春日艳阳当空,九曲河道上却空旷沉寂得犹如死水,河面上还没解冻,自然也听不到水流身,甚至连与之相邻的塘坝县内,也听不到半分动静。时长能见到乌鸦在头顶盘旋,偶尔能听到的,也不过是幸存者还没断气发出的呻吟……
这样的场景,寻常人见了只怕早就走不动道。朱嬷嬷几人虽然稍好了些,却也不过内宅仆妇,即便平日里再如精通内宅阴私擅长勾心斗角,却极少涉及性命,退一万不说,便是涉及性命的,也只需当个传话筒,余下的自由粗使婆子代劳。
在这点上,就连几个拳脚功夫极好的丫鬟也不能例外。几人虽奉命保护秦宁馥,秦宁馧与秦宁馨三个,但秦宁馥三人到底是娇滴滴的闺阁千金,主子的地位与交际圈子,已经限定了几个丫鬟的眼界与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