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他祖母是怎样想的,给他妹妹屋里头安排进来的尽是些不伶俐的,真是恼人。
“阿胭。”他亲昵地叫着小堂妹的小字,“给哥说说,为何哭了?谁欺负你了?”
薛令怡默声没应。
这屋子里头没人敢欺负她,是她欺负了好几个丫鬟,才能从那床厚实到要压死她的被子里头,被人抱出来透透气。
薛令松见她没回应,容色一凝:“合计这全屋的丫鬟都是不中用的,全都发卖出去得了。”
有丫鬟被薛令松的话吓得身子一滞,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少爷,没人欺负咱家姑娘,是姑娘吵着要到窗边看看,婢子、婢子们不敢违背姑娘的意思,才抱她过去的。”
薛令松听着丫鬟的话,一边捏着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小绣鞋玩儿。
这绣鞋鞋尖上一团粉白相间的绒球,整只鞋没他半只手大,玲珑小巧,倒是挺好看的。
听完丫鬟的话,薛令松抬头往上看自己的妹妹:“真的?”
他脖子上的小丫头眉目出奇的精致,看上去粉团子一只,异常可爱,却端着个不嗔不喜的表情,小大人一样淡淡“嗯”了一句。
薛令怡对这些丫鬟是不是会被发卖,并不怎么在乎。
这些丫鬟在薛家失势的时候,虽说没有落井下石,却在短短几日又找了新的归宿,很快就从薛家消失,凉薄得很。
曾经她埋怨过这些丫鬟势利,后来想想,为己谋私人之常情,这些丫鬟的做法亦无可厚非。
只是……这无可厚非是一回事,这些丫鬟的去留与她也无关。
就算哥哥是真的要把这些丫鬟发卖了,她不会管。
……要是没卖,那也和她毫无干系。
说什么主仆情谊,大难临头,人人都是分飞燕。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只想好吃好喝好睡,再护几个她真正在乎的人,更多的事,她才不要管。
薛令松闻言,眉目稍缓:“那这次便饶了这些下人。”
他笑道:“阿胭倒是淘气,病着都能爬窗台,再厉害点,就要上房揭瓦了。”像是薛家的孩子,不安分!
他这刚踏进鹿鸣居,就看见了自家堂妹从窗户底下探出来的半张小脸儿。
先前他以为大伯母便是世间顶顶漂亮的人,谁知道大伯母生出来的妹妹长得更讨人喜欢,眼睛鼻子嘴儿都和画里头的小人儿一样。
这般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是他表妹,薛令松这心里嘚瑟得不得了。
试问整个京城,哪家公子的妹妹,能比得上他的?
只是他再仔细一瞧,阿胭那双圆亮亮的大眼睛里憋着一泡汪汪的泪,盯着院角的迎春花看,一副想哭又不敢哭,想要又不敢说的模样,可怜得紧。
小少年平时挂心的东西不多,也就三样:兵器第三,兵书第二,至于这第一要紧的,便是这个小堂妹。
他最见不得阿胭伤心难过。薛家嫡亲房里头,就阿胭这么一根女苗苗,余下清一色全是带把儿的。
就这样,要是阿胭被人欺负了去,不得让人笑话他薛家儿郎懦弱不中用?
现在问清楚了阿胭不是被人欺负了,薛令松放下心来,立刻抬脚往外走。
“堂哥。”薛令怡骑在他脖子上,他大步一迈,她的身子险些掉了下去,禁不住紧紧抱住了少年的脑袋,微微喘气道,“堂哥!我要掉下去了!”
“别怕。”薛令松一笑,“哥哥带你去摘花。”
他的大手正压着薛令怡的小腿儿,郎声笑道:“可怜你两条小短腿儿,不及我小手臂长,个子比桌子还矮,站着凳子也只冒了两只眼,湿漉漉地含着泪,委实可怜得紧。”
“这回哥哥驮着你,你在上头,瞧见的风光好不好看?”
“好好用膳,快长高啊妹妹。”
薛令松忽然叹了一口气。
阿胭自小就体弱,也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当当地长大。
薛令怡软软的嘴唇嘟着瘪了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