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神情有片刻的怔愣,但终究还是化作唇边一抹冷笑,“荒谬。”
司命却道,“姑母您当真觉得荒谬吗?”
“恕翊儿直言,您掌权以来,朝中官员擅弄专权,结党营私,如今的朝廷已是乌烟瘴气,污浊不堪,百姓遭重重剥削,叫苦不迭,长久下去,您认为您还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这个位置吗?然而凭您一人之力,根本无法肃清超纲,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臣服于您,而是与您以利益往来,您若想将权力攥到手里,他们谁你都不能动,动一则失百,所以您只能纵容他们,纵容这些蛀虫一点一点将南楚的命脉啃食殆尽!便是您能安稳做在这个位置等到皇上能自理国事,您交到他手上的,也只会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南楚!您这不是在护他,您这是在害他啊!”
司命字字珠玑,将一切道破。
语罢,宋氏再未反驳。
是,因为她只是一个女子,更不是皇家的血脉,除了宋家人没有人是真心诚服于她,皆是利益勾结,然后宋家能用之人却少之又少,她若不将他们这些个贪得无厌的恶狼喂饱,他们便会立即向他人倒戈,再打着正义的旗号将她这个操纵权势的“妖后”打垮,而他们却成了正义之士,受百姓拥戴,继续受朝廷厚禄,但要用以喂食他们的,乃是百姓的血,朝廷的血,甚至国家的血!
等不到她将江山交与皇帝,整个江山社稷都会被他们蚕食殆尽,到时候,百姓会痛恨于她,皇帝亦会恨她,所有人会将这一切罪过推到她的身上,说她是千古罪人。
她不是没想过放下权力,但她不想再重蹈当初的覆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人害死而无力保护,她宁愿成为千古罪人,受万人唾骂,也好过再次痛失至亲。她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她不需要青史留名,别人怎么看她,她不在乎,她只要皇帝好好的,她的孩子好好的,哪怕天下人都唾骂于她,就算连皇帝也恨她,不相信她,认为她真就是那个祸乱宫闱,欲自立为帝的妖后,与她反目成仇,想要将她除掉,也没有关系,甚至可以说,她一直期盼着到那一天的到来。
元熹幼年为帝,本无威信,他要立威立信,让朝臣诚服于他,让百信拥戴于他,他便要拿出一代帝王的气魄,做出些让天下百姓称颂之事,然而没有一件功绩比亲自除掉她这个“妖后”来的更轻易更迅速,更有威慑天下的效果。
到那时,她相信她的孩子,相信他会有那个能力重振朝纲,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她并不愚钝,她将一切都算好了,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宋翊会背叛她,因为不想她成为千古罪人。
即便她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也太晚太晚了。
如今她已经满盘皆输,再无翻身余地。
她倚在那金雕玉砌的龙椅上,神情恍惚而悲切,一滴清泪自她眼下摇摇坠落。
那天,她对司命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翊儿,我把皇上托付给你,你一定要护他平安。”
三日后,宋氏下旨,立靖安王为摄政王,辅佐皇帝理朝,而她本人则称病移居圆明宫,离开皇城,再不理朝政。
那一天,小皇帝很伤心,在梦里还问九歌他母后为什么要走。
他虽然聪慧,但毕竟年纪还小,有些事了解得不通透,九歌只能告诉她,“对于你母后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再三日后,一封求娶敬和公主的奏折递到了小皇帝跟前。
小皇帝将九歌召进御书房,一进来便问她,“阿姐,你可喜欢宋翊?”
九歌懵了,难道小皇帝也跟司命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