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啊,太子庸碌,这储君之位坐着,似乎有些不稳。以你所见,几个皇儿里,哪个能比太子做的好?”
这话本是无心之问,但从天子的口中说出,便多了一层意味。
宁妃似乎对这个话题的敏感性,毫无所觉。手上丝毫没有停顿,继续给景润帝轻轻揉按着头。
“陛下。”宁妃温温婉婉的回道。“您是人中龙凤,天命所归之人。若是连您都不清楚的事情,这天下也就没人能知道了。”
这一句软绵绵的话,便是四两拨千斤,将景润帝的问题原封不动的抛了回去。
景润帝睁开眼,眸光有一瞬变得锐利,当落在宁妃低头时的白皙脖颈上时,又变得柔和。
“你还是老样子,朕的老六这性子,也是随了你啊,凡事都不争不抢。”秀王自回到京中,就一直缩在府邸,看着是个老实的。
话锋一转,景润帝又忽然不悦。“可朕那其余几个皇儿,心却很大。朕将他们几个都召回京来,他们便都以为朕要废了梁琉的太子之位,一个个暗地里蠢蠢欲动,以为朕是瞎的么!”
“燕王是朕的老二,身为皇子却屈尊给左相的女儿送及笄礼,打的什么算盘真以为朕全然不知?”
无非是想通过联姻,将左相和姜、鲁两家的势力,掌握在手中。
“老二如此算计也就罢了,他是朕的骨肉。朕既放出让他们回来的消息,便是给他们机会去争一争。可齐王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景润帝一双眼眯起,脸色冰寒阴翳,很不好看。
同样的打算,由儿子和弟弟做来,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情况。
齐王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本来封他当个闲散王爷,已经是个顶天的恩典了。可人的野心,似乎是没有止境的。齐王如今竟然妄想皇位,这只手也未免伸的太过长了!
别说他们大寻朝了,就是前朝,祖制也一贯是父传子子传孙。齐王这般痴心妄想,可是忘了如今谁是皇帝?
帝皇的猜疑,一向来的强烈而没有回转余地。相伴十八载,宁妃已对枕畔之人了解颇深。
见此,便柔声安抚道。“陛下,您贵为天子,何必为这些逃不出掌心的事情动怒。我今日听人说起,左相的大女儿,今日似乎刚在民间招了夫婿。说起来,也是一桩有意思的事情。”
“身为贵族千金,不嫁王侯,却嫁村夫。这孩子还颇与众不同。”宁妃嘴角噙着笑,眼里含着些看不清的情绪,说话语气却很是轻巧。
景润帝果然被转了注意力,这么一听,倒是对华蓉的印象深了几分。这倒是一个拎得清的孩子,知晓不能与皇家有牵扯。
“无妨,爱妃若是感兴趣,改日递个牌子将这孩子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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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你竟做出如此荒谬之事!如今我左相二字,已由你此事变成了笑柄,你是不是要把天捅破了才甘心?”
华府书房,华英远怒意勃发,指着华蓉的手指,因为愤怒微微颤抖。
他生了这女儿,似乎生来就是和他作对的!
自这孩子出生,先是害的研儿病逝。长大一点,华蓉又与太后的侄女,在宫中有了纷争,小小年纪便被太后厉言斥责,害的旁人以为他教女无方!送到琼山后,本以为会改个性子。没想到如今竟如此乖张,竟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当成儿戏!
“齐王位高权重,相貌堂堂,哪里不比你捡回来的那个乞儿好?”
华英远简直想将华蓉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好好的王爷不嫁,偏要弄出一个招婿。
如今这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没法收场,让他如何和齐王交代?他这些时日的打算,岂不全都落空?
书房的地,很是冰凉。华蓉跪了一会儿,膝盖就开始发冷。
而从爹口中说的每一句话,落到她身上,都像腊月里的冰雪。一下又一下,让她咬紧了牙关,也觉得刺骨的寒。
“爹,你为何…从来不问我一句,我为什么这么做?”华蓉的声音很轻,一张脸苍白如纸,眸中却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在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