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县君,赠牡丹‘白雪塔’十株。”
“知府夫人,赠留山居士《松下老翁图》一副。”
“同知夫人,赠白玉双耳瓶一对。”
......
何家唱礼的是位中年管事,留着八字胡,声音洪亮的很。别说是花房内众人听得清清楚楚,就是坐在外边儿,只要离得稍近些也能听清。
老夫人方才站在花房门口等着时,被众人盯着瞧,窘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早早就让福缘把寿礼给了主家小厮。这可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玩意儿,为送这礼老夫人下了血本,原本听人唱礼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这越听就越是心中打鼓。
寻常人家送礼,都是越贵重越好,若送了金器,主人要谢了再谢。可这何家......一大串的礼单听下来,怎么送的全是名人字画之类,就连送摆件也是清一色的玉质。刚才听着还有人送了花?
这么多送礼的,却是一件金银之物都没有。
华夏人自古讲究随大流,跟别人一样就不会出差错。老夫人虽还没想明白症结在哪,可也暗暗觉得自己送的东西怕是不太对。她悄悄撸下自己自己腕子上的一对儿翡翠镯,刚想叫福缘去找小厮,就说是刚才给错了礼。
可这花房内统共就三十桌宾客,如今已经唱到了她这,竟是来不及了。
“沐州府罗夫人,送玉围棋子一副。”
“乘安县李崔氏,这......送、送大金佛爷一尊!”
这话一出,也不知从哪传来几声嗤笑。何家老夫人虽然惊讶,可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管事继续。
与李绾她们一桌,有个脸型瘦长的妇人,轻蔑的撇了老夫人一眼,道:“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净拿俗物来惹人笑。谁不知何家太爷最爱收集字画,老夫人最爱奇花异草。怎么有人送礼都不会送,专挑俗气的。”
同桌另一个夫人,以袖掩唇也讥笑道:“谁说不是。也就是老夫人心善,阿猫阿狗来了也不愿往外赶。自以为穿了全新锦缎就是人上人了?可笑,连那花样子都土气的很。偏咱们倒霉,还要与她坐一桌。”边说边拿眼斜楞老夫人。
老夫人死死攥着帕子,气得浑身直抖。
这尊金佛是她请柳州府手最巧的金器师傅打造,又送到冬青寺请大师开了光,才送来当做寿礼,不可谓不用心,怎么如今却成了令人鄙夷的俗物?
就在她觉得嘴唇发木、浑身僵直时,身侧的李绾捏了捏她的手。
“大姐,我见有的寺里供的是金身佛爷,有的人家却供木雕佛爷,他们供的都是佛吗?”
李绣也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点头说:“当、当然都是。”
精雕玉琢的小姑娘笑起来:“哦,原来佛就是佛,无论是木身、还是金身,只要心存善念,佛祖便会庇佑。祖母送的不是金,而是佛,是一份祝愿主家夫人顺遂康健的心意。”
李绾把老夫人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她堵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消散了些。
又听小孙女道:“这么说来,金也没什么不好嘛。我瞧这么多漂亮夫人都戴着金钗金镯呢,难不成她们也都是可笑的人?可笑的是丑陋人心,而不是衣裳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