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也不着急管他,他早瞧出这老头与麻脸水手都是寻常人,并不懂什么武功路数,此时便只冷冷地盯着团脸男子,和声道“你不妨多为自己考虑,少开口替别人说话。他死了,下一个就先轮到你。”
团脸男子不由又擦擦汗,扪胸叹道“唉,何必弄到如此地步”他说着,瞥了眼那老头,“怎么还不发作你是不是已老糊涂了”
这话一落,全船人不由都齐齐一怔,只因他的口吻俨然上位一般,不似船客,倒似小老头的主家。
那老头竟然十分气弱,缩头答道“差不多了这人吃那么多,也不知为何还没给药倒,但总归差不多是时候了”
团脸男子舒了口气,道“那就好。如若他还有力气,你就别想在厨上养老了除非万不得已,你东家我很不乐意同人打架的,和气才能生财嘛。”
老头尴尬一笑,忙道“东主说得是。小的先下去了,不打扰东主办事。”
书生听到这时,不由脸色大变。他并未着急挥刀砍人,而是原地站住不动,等了片刻后,他两条腿忽然开始颤抖,眨眼间整个人竟如面条般软软滑倒在地。他背上的书箧冷不防碰到甲板上的硬木,里头竟发出了金玉交击的叮咚脆响。
团脸男子道“瞧你这情形,我劝你不要运功。那老头子做菜功夫稀松,麻药却是祖传的本事。你越是运功,药性发散的越快。”
书生的脸色已苍白的像个纸人。他瞧着团脸男子,勉强笑道“原来你才是船主”
团脸男子道“不错,正是鄙人。”他说着提声喊道,“来两个人,把这贼胚给我绑了”
船舱里闻声钻出两个水手,瞧着虎背熊腰,都有两把子力气。这回兴许得了那小老头的叮嘱,两人胳臂上都缚着藤牌,以免再为暗器所伤。那书生无计可施,不多时被扒了长衫,按在甲板上绑了个结实。
团脸男子瞧他身上暗器都给搜干净了,这才靠近过来,叹道“麻子被你害死了,我本来又难过,又为难。他在船上死了,我自然要给他家中一笔安葬银子,不然往后谁肯死心塌地跟我做事呢可鄙人实在囊中羞涩,一大笔银子岂会从天上掉下来”他说着,接过一面藤牌,拿杆子挑开那只竹书箧,“所幸,他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话落,那书箧盖子一翻,露出几只大小不一的匣袋来。
团脸男子提起一只棉布小包袱,从中摸出一锭足两的金元宝,在夕阳下瞧了瞧成色。瞧罢道“这锭金子用来养活麻子的家小,正合适了。”
那书生动了动嘴唇,强自镇定地笑道“我技不如人,栽了就栽了。只是这拿钱买命,船家说话还算数么”
团脸男子正色道“鄙人向来不爱害人命的,你自然可以拿钱买命。只是现下这钱已是我的了,你拿什么买自己的命”
书生正欲嘶声分辩,冷不防给水手拿破布堵上了嘴,如一口生猪般被提脚拽进了船舱里。
团脸男子爱惜地盖上书箧盖子,回过身来,神态和气地瞧了瞧众人,道“三位不必担心,他自然不能买命了,但你们却还可以。交钱不杀,鄙人向来不虚言欺人。”他说着,目光从老妪身上转向方天至,目含歉意道,“鄙人对待船客,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和尚也得花钱买命。但鄙人请大师吃饭,还是作数的,大师与徒儿尽管可以吃个饱。”
无伤忽地问“你这饭里不是有麻药”
团脸男子面不改色,笑道“饭里有麻药又怎么,吃饱了正可以睡个踏实嘛。只要买了命,睡醒了脑袋准还在脖子上。小和尚若是不喜欢,鄙人也可以解药,你看我也吃了饭,不还好好站着”
无伤没说话,只回头瞧了眼方天至。
方天至正捏着半个窝头,见众人目光都瞧过来,便道“阿弥陀佛,施主莫非要杀那书生”
团脸男子笑道“怎么会杀了他不过脏块地方,不值当的。他身上一定有大官司,绑了他送去六扇门,说不定还领一笔赏钱。”
方天至眉头微微一松,笑了笑道“那贫僧就放心了。”他仍趺坐不动,甚至顺手倒了些酱菜在窝头上,口中缓缓续道,“贫僧是绝不肯拿钱买命的,也不忍见那老妇人拿钱买命。既然坏了施主的规矩,施主手边有刀,不妨试试能不能拿走贫僧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