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打发了三个小丫头去洗衣房,气鼓鼓地坐在绛云院发闷。
忽地钟晴掀了门帘子走进来,边走边朗声道:“娘,我那支蝴蝶样式的金钗有些暗了,款式也旧,再炸也是无趣,不如溶了重铸一个新的,你叫婆子去我房里拿吧。”
谁知正屋里静悄悄的,顾氏的大丫头珊瑚正冲着她连使眼色,右手放在身侧摇个不停。钟晴先还不解,待珊瑚快要眼皮抽筋了才注意到,自己娘亲的心绪正差着呢。
“娘,怎么了?你不是说有法子作弄那个臭丫头么?”钟晴漫不经心地坐在下首一张椅子上,“难道小丫头们没得手?下次再想法子就是了。”
顾氏闻言望向钟晴。直见女儿柳眉轻蹙,红唇微抿,生的比钟素强十倍都不止,只一身家常荔红衣裳,就穿出了国色天香的感觉。
她心头顺意了些,却仍有些不快,挤出一个笑容道:“没得手倒也罢了。得手是得手了,偏偏那个臭丫头有老太太撑腰,竟然把快雪院的三个钉子都拔掉了!”
即便如此,那也没什么。钟素生得只是寻常,远不如自己的晴儿娇妍妩媚,不管怎么在家里争风,到了外头还不是要被自己的晴儿压得死死的?
钟晴闻言,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声音陡然冷了下来:“这臭丫头怎么一下子发现了三个眼线?她有这么聪明么?不是小丫头们自己露出马脚来了吧?这可怎么好呢。本来那边院子的人就难买通,好容易才弄了三个小丫头,谁知今天竟一下子都折了,这下更加没法子探听那边的消息了。”
顾氏嗔了一眼女儿:“急什么?你就是这样毛毛躁躁的性子,也不知道多动脑筋。那边一下子出来了三个丫鬟,不是少了人手?我既然管着家,自要好好挑人去伺候,不是么?”
“是呀!挑什么人还不是娘说了算!”钟晴这才领悟过来,乐得连连点头,头上一支碎玉流苏簪子簌簌作响,“到时候挑几个刺头给那臭丫头,天天弄些虫子蚂蚁吓唬吓唬她,瞧她还敢不敢再作弄我!”
母女二人正喜滋滋地盘算从庄上挑人,忽地门口小丫头报快雪院的柳丝来了。
听见是钟素的贴身丫头,顾氏稍一思忖,对着钟晴道:“你先去房里。方才我把她院子里的人手弄走,她高高兴兴地就答应了,这时候恐怕回过神了。那丫头来怕是来理论的,你在这里不好看。”
钟晴闻言,乖乖点了点头,走进里屋。
顾氏正了正色,点头命传。
柳丝笑盈盈地捧着个鸡翅木贴瓷画的盒子进了屋,又小心翼翼地托着盒子行了个礼,像是怕摔了那盒子似的。
这一番做作倒惹得顾氏有些奇了。瞧样子,那是个礼品盒子,难不成那小丫头想着讨好自己,让自己给她分几个好些的奴婢去?这可由不得她了。
柳丝先不提礼不礼的事,脆生生道:“大夫人,方才我们夫人来快雪院,说我们舅老爷替皇上巡猎回来了,后日许府摆宴,要带我们姑娘回去呢。姑娘说了,到时候贵人多,请大夫人准备那辆八宝华盖的翠帷马车给我们,那个瞧着华丽些,在贵人们面前不寒酸。”
顾氏听了,面上顿时又惊又喜,一改往日左右搪塞的作风,痛痛快快地应了:“这是自然!大姑娘回外祖家,自然要华贵些好!旁的还要什么?”
见自家姑娘的计谋果然奏效,柳丝暗笑了笑,又行了个礼:“旁的没有了。大夫人,咱们姑娘说谢过大夫人替她料理了那三个小丫头,特意叫我送了份礼来给您。这东西息风止痉,攻毒散结,是难得的大补料,泡酒入药都使得。”说完上前几步,恭恭敬敬地呈了上来。
顾氏见柳丝提也不提补丫鬟的事,便只道钟素对这事浑然不觉,竟不怕眼角生皱纹了,乐得眉花眼笑的,挥手命珊瑚收下了礼盒子。柳丝行了一礼,笑着退下了。
这时房门的帘子一掀,钟晴面带愤懑地走了出来:“娘!你也太好心了,那翠帷车是重大节庆时候才坐的,寻常连咱们这房都少乘。那臭丫头去许府又不是什么大事,随便坐个青绸马车也就是了,干什么拨那辆翠帷车给她?显得她多得势似的。”说着倚在顾氏身上,扶着顾氏的肩膀轻轻摇了两下:“别给她拨好马车!”
“你瞧,说你性子躁心眼浅你还老不乐意,这会子又来计较这些小处了。”顾氏笑着点点钟晴的额头,挥挥手命珊瑚出去了,接着道:“你方才没听见许家是为什么宴客?是许琤代替皇上巡猎回来了!咱们这朝一向都是公卿贵族替皇上巡猎,什么时候有普通臣子替皇上巡猎的?这样大的荣耀可是头一份啊,还不是人人上赶着巴结?”
说着,忽地一拍茶几:“我说许氏哪来的门路打听贵人们的喜好呢,原来应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