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架的马车快得很,片刻就到了皇宫的顺华门,早有几个内侍侯在了门口。领头的一个内侍行了个礼,引着钟言去了正章殿。钟言理了理衣裳,抽空对云氏递了个安慰的眼神,跟着去了。
另一个内侍则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云氏往里头去了。云氏也依样理了理衣裳,稳稳地跟着进了内宫。
旁的内侍自然是带着庆昌伯府的下人去歇息不提。
甫一进内宫,云氏就觉出宫里气象不同了。文崇皇帝在时,宫中崇尚清静自在的风格,处处都是清淡素雅的景象。就好比宫中巷道里摆放的花儿罢,若是秋季,自然是绿芙蓉、墨牡丹等雅致的菊花,绝不像现如今这样,到处是大红大紫的热烈景象。
贞帝性烈——云氏悄悄地在心中下了个定论。犹记得当年做太子的时候,他就是个耿直性子,并不擅长阴谋算计,否则也不会由着遂王作怪了那许多年。
这么推算的话,能将太子教得那样耿直,太后娘娘自然也是性子直爽的那一类,皇后娘娘么,自然要谦顺柔和,否则一家子刚烈如火,可不要把宫里烧起来了?
内侍忽地一拐,走上了一条云氏从未走过的路,云氏见了,不由得脚步放慢了些。内侍似有所觉,微微侧过脸笑道:“伯夫人,放心跟着奴婢走罢。”
云氏无法,只好跟着走上前了。
“哎哟!”云氏腰上忽地被一撞,到底没顾得上什么礼仪,惊得轻呼出声。也不怪她惊吓,宫中哪有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来吓人?
云氏低头一瞧,原来撞她的不是什么野猫,而是一个孩童。
那孩子生得俊美异常,年纪小小就是一对浓浓的剑眉,一对亮晶晶的桃花眼,只是皮肤略有些黝黑,并不像宫中的孩子,想来是因为四处顽皮晒黑了。
见云氏蹲下身扶住了自己,那孩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细白的牙来,右手举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一擦不要紧,那张小脸上的灰尘、汗水混在了一起,脸上顿时灰一块、黑一块,当真令人忍俊。
“六皇子,您别顽皮了,待会把庆昌伯夫人给吓着了!”内侍略带不满地道。
原来这孩子竟是个皇子!可是怎么连个封号也没有?瞧样子在宫里过得也不好,连个引路的小内侍都能训斥他。
云氏不便冲内侍发作,朝内侍笑了笑道:“不妨事的。”说着自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替六皇子擦了擦汗,又递在六皇子手中:“臣妇庆昌伯府云氏见过六皇子。臣妇要去见太后,不便和六皇子多叙,六皇子请保重,臣妇这便告辞了。”
有了这一个插曲,内侍和云氏两人的脚步都加快了些,急匆匆地往太后宫里去了。
当年云氏做郡主的时候,并没怎么见过这位太后——那时候还是皇后。虽说她和懿乐公主要好,可是毕竟懿乐公主并不是嫡出,只是个昭容所出的得宠公主,身边的玩伴自然到不了皇后面前。更何况,云氏不过只是个庶出的郡主罢了。
贞帝甚是孝顺,即位后先不忙整修正章殿和未央宫,倒先把长信宫修葺一新,请太后住了进去。
这时已进了长信宫的红漆大门,那小内侍的品级低,便进不来,在院门口就住了脚。这时云氏跟着长信宫的大宫女,不紧不慢地向正殿走了进去。
侧眼看时,宫院中摆放着许多青瓷大缸,缸中种着各色莲花,随风轻轻摆动,甚是优美。云氏见了,心中又警醒了几分。如今这个天气,莲花早就败得差不多了,太后竟然就这么随随便便摆了十数缸怒放的莲花在外头,皇上当真是孝心有加。
一进殿中,云氏就目不斜视地行了跪拜大礼。太后见云氏守礼,也无意为难,笑道:“伯夫人请起。来人,赐座。”
云氏这才敢起身,略抬起眼睛打量了一圈殿中的景象。
太后坐在一张乌沉沉的雕凤首长案后头,身下是一张万紫千红式样的独坐榻,下首的两边分别坐着两个宫妃打扮的女子,为首的那个戴着九尾凤簪,衣饰精美,显然就是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