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这个……我看祖母的茶碗很好看,我……看看。”钟素挤出几句瞎话来,尴尬地放下茶碗,忙不迭地从祝妈妈身边溜到外间:“祖母,您叫我?”
看见心爱的大孙女,云氏脸上露出几丝真心的笑容:“来,坐我身边。”
钟素点点头,坐在先前那张凳子上,正色道:“祖母,您有话就尽管吩咐吧。”
云氏不由得感叹,这大孙女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只可惜儿媳硬是要教导她“礼让”“恭谦”。儿媳是个迂腐之人,她不懂得,知礼之人,以礼待之,那些蛮横之人,却不能讲理了。现如今大孙女吃了大亏,想来是明白过来了。
“素素,你是个聪明的,现如今也大了,因此旁的虚话,祖母就不多说了。”云氏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娘性子太过柔弱,又老是觉着身份上低了顾氏一头,因此处处不敢多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
现如今看来,你是个有主意的,因此以后你们这房,还是要看你了。今日我便将话放在这里,你有什么委屈,尽管声张,顾氏若是敢和你罗唣,你不必和她多话,我替你撑腰!须知礼尚往来,若是旁人不讲礼,咱们只管教训她就是了!不必和她啰嗦礼不礼的!”
钟素笑着应了个“是”,心里却暗暗感叹,祖母不愧是宗室女,虽说只是原先南安王爷家的庶女,腰杆子还是比一般人要硬得多呀。
又叙了些闲话,钟素便告辞出来了。她先不回快雪院,却去了许氏的绿浓院,想好好劝一劝自己娘亲。
一进屋子,钟素便看见许氏柳眉轻蹙、满脸愁容地坐着,身边的几子上放着一盏香茶,早没了热气。
钟素一见便猜到大约又是顾氏那头有事,她先不劝“挺直腰杆子”的话,只上前轻声问道:“娘,是不是又是大娘来找你了?”
见女儿来了,许氏便像是找到了半个主心骨,勉强挤出一个笑脸道:“可不是!你大娘来,果真还是为着替那商贾家里找路子。唉,如今还有两三日就要考试了,带着拜师交友早来不及了。若是什么才华横溢的学子,不必我去说,考官们自然乐意收下,可是那孩子……”
“娘,你先别急,和我说一说。”钟素柔声道,轻轻扶了扶许氏的肩头。
感觉到女儿掌心的温热,许氏心头大定,稳了稳神慢慢开口了:“好,我从头说给你听。那是柳州的一个商户,姓周的,想进学的孩子是那家的长孙,叫周勤。听说顾家的祖籍就是柳州,因此柳家便想法子通上了顾家,又听说顾家有个姑奶奶,和国子监祭酒很相熟,就找上来了。顾氏自然是来找我了……”
“娘,那个周勤敢来托人,可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是他文采出众么?”钟素追问道。
“不过尔尔,没什么过人的。”许氏摇摇头,“我先前推脱的时候便说了,先拿文章回去给我爹瞧瞧,若是不好,事情也难办得很。顾氏听了这话便满口的夸奖,说那孩子文采斐然,定不叫我为难。我拿到那文章也看了几眼,写得还算齐整,也略有些精致小巧,可是要说出众,那可真谈不上了。那篇文章啊,若是官家孩子去托人都勉强,更不必说一个商家孩子了。”
钟素在心里掂量了掂量,又问道:“娘,既然大娘在这当口还来找你,就说明这件事还是有回旋余地的,并不是像坊间传的那样,考试前半月就不能活动了,是吗?”
许氏听了这句话点点头,心里倒有些奇怪:自己这女儿素日读书写字都学得快,聪明自然是有的。可是自己并没教过外头的人情世故,怎么她竟也无师自通?
“娘,我是这样想的,既然还有回旋余地,那么肯定不止大娘那里一个周勤要争这位子,定还有其他人也在争。咱们不如把难题抛给大娘自己,叫她烦恼去,省得她老以为咱们替她托人轻松得很。”
许氏听了,仍是半懂不懂:“怎么抛?”
钟素见许氏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由得明白了祖母为何对自己一个半大孩子寄以重望。自家这个娘亲,贤良有余,机变不足啊。
“娘,您可知道如今还有哪些人家在争这位子?还有几个位子?”
“是这样的,每年各州府共选三千人,再由国子监里头几位老先生从中择优录取五百人,另外国子监里的十二位先生,每人可举荐十位家中子弟去国子监。如今你外祖父那里还有一个举荐位子,周家还有另外两家都想要这名额。”许氏老老实实地说了。
钟素听了,暗道,原来国子监这样的清贵地方,竟也“举贤唯亲”,这世道,当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