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中轰然嗡鸣,酒醒大半,拨开迷朦的视线,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剑眉星目,利落的碎发遮住上眼睑,眼睛的轮廓狭长又淡漠,唇角自然垂着,面部线条明快,鼻骨雕刻般笔挺,颇有几分命犯桃花相。
许嘉川之于她,比什么醒酒药都管用。
她脑门像被擂了一榔头,酒意全无,蹭得弹起,扯起包就往门外走。
“林蔚!”
那抹白色渐远,团成一捧月光,他也跟着从沙发站起,追她几步,眼见着她消失在玻璃门后,一时失神。
“哎——嘉川,你不是拼桌去了吗?”喻远航还在跟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摸牌,听许嘉川喊了这么一嗓,讶异连连,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玻璃门,“那是林蔚?”
“林蔚?是谁?”
“谁啊?”
今天聚会的大部分是大学同学,甚少有人听过林蔚的名字。
喻远航和许嘉川高中不同班,虽那时候跟许嘉川并不熟悉,但也对林蔚和他的事有所耳闻。
喻远航还在大呼小叫:“——我去,真是林蔚啊?变化真大啊,不是啊,哥们儿,你怎么认出来的?拼个桌一逮就是林蔚啊?见鬼了?”
“你们说什么呢?”陆时鸢款款进来,才跟门口的林蔚擦肩而过,过来听到喻远航如此说,有些在意。
大家的八卦之魂被燎起,都抓着喻远航问。
毕竟从没见过许嘉川这么在乎过哪个女人。
“就,林蔚呗。”喻远航笑了笑,“许嘉川的……”
“不是我的谁。”许嘉川收回视线,冷声打断,“瞎说什么?你欠抽啊?”
“行呗,不说了。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喻远航呛了声,不敢再提,缩了缩肩,跟着过去坐下。
陆时鸢睨他:“琢磨谁也别琢磨许嘉川,成天干个什么都神神秘秘的,你回国也不跟我说,还要我亲自打电话给你?”
许嘉川靠在沙发里,指腹轻捻着酒杯干燥寒凉的杯身,冷冷说:“希望你下次打给我,是让我给你做剖腹产。”又面无表情地横了喻远航一眼,“不用让别人骗我过来,还借口同学聚会,听起来不可笑吗?”
喻远航支支吾吾地打断:“——什么叫骗?大家好久没聚了,说的真难听。”
陆时鸢说:“你们产科那么忙,我哪好意思给你添乱。”
喻远航打着圆场:“就是啊,知道你忙,所以才找了个托辞嘛。”
许嘉川垂眸,没说话,心不在焉的。
陆时鸢问:“说起来,你最近有空吗?”
“有事说事。”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爸催我相亲,想让你陪我演个戏。”
“演戏?”
“他说,如果我跟下个相亲对象没谈成,就彻底不管我了。你来演我相亲对象,跟我去跟我爸吃个饭,然后过几天我说咱们分手了就行了……”
“无聊。”他拧着眉打断:“我没兴趣。”
“别啊。”她苦笑,“反正咱俩也没成,不是正好么?”
他心烦得很,起身欲撤,“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喻远航喊:“这才坐了一会儿,酒都没喝呢。”
“不喝了,我还要开车。”
“那你干嘛去?”
“有事儿。”
陆时鸢兴味阑珊:“什么事?女人的事儿?”
偏头的一瞬,他的目光落在她刚才离开的座位,一束月光跃入眼底。
他眸光微动,跟随声调陡然下沉,变得幽深。
“对,女人。”
陆时鸢一怔,冷笑:“唷,还真是女人,追出去给人送外套啊。”
“不是都说了,白月光吗?来来来——别管他了,我们玩我们的。”
喻远航低笑一声,也不搭理他了,揽过人群又开始闹腾。
许嘉川牵起卡座里那抹白,旋步出去,玻璃门在身后关闭,悠扬乐声和满目斑斓一齐阻隔在身后。
门庭清静,徒留一阵萧瑟的风,看不到她半个人影。
她外套上有股好闻的香味,像是樱花泡在香草奶茶里,还沾染着她的温度,烘开了,在他臂弯间流窜。
刚才她贴近自己时只捕捉到很淡的一丝,以至于没法好好回味。
刚才那张艳丽娇憨的脸庞无数次午夜梦回,常常折磨得他无法入眠。
七年了啊。
他叹一声,抬眼平视着远处深蓝色的地平线,夜色像是个巨大的铁皮匣子,开了盖儿,溢出满目星光,高悬着的那团明月光,洒在他眼前,像她的白裙,跃动在他眉间心上。
让他再也无法宁静。
他抱着她的外套,沿着这条街向前走去。
——
走到半道,林蔚才发现外套忘拿了。
她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碰见他。
无数次地设想过,可能会在两家聚餐的席间和他见面,或是在家属院同他擦肩而过,却没曾想在那里碰见他。
酒后周身发热,凉风一激,她打了个寒噤,酒彻底醒了。
她踩着风往回,一身抹肩白裙,露出两截纤细匀称的锁骨,卷发聚在颈间,颔首之际遮住半张脸,酒后面色氤氲,衬得她有种妖异的迷离美。
路遇一两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对她欢快地吹口哨,她抖了抖,迅速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