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把最后一份材料递交给企划部,走出来时,整栋办公楼静得悄无声息。
空旷的楼道只有高跟鞋跟砸在地面的单调回响,一路蔓延到这层楼的卫生间,她扯开水龙头掬起冷水泼了把脸,冰凉钻入每一个毛孔,顿时清醒了。
她累得精疲力尽,洗漱台上的手机吵得她心烦,因为企划案她连熬好几个晚上,今天又被驳回了,她继续拿回去修改,改到最后,披着满肩霞光抬头,满办公室只剩她一人。
她眉眼弯着,拿粉扑将脸扫了遍,遮了遮眼底青痕,迅速涂好口红,眨眨眼,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勾着一弯潋滟,转目之间波光淋漓。
说不出的动人。
明眸皓齿,气色复佳,透着几分灵气。
她满意地对镜中的自己微笑,打起精神往公司楼外走。
妈妈的电话烦不胜烦,她终于接起。
“妈,你别催了,我刚下班。”
“今天这么忙?”关怀的话没有半句,妈妈又念她,“蔚蔚,我跟你说,你可别迟到了,给人个不好的印象,哪天传到你方阿姨的耳朵里我也臊面子呀。”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我俩又不是第一回见面,就吃个饭而已。不跟您说了,我开车了啊。”
要挂时又听妈妈拔高了声调说,“对了——明天周五,嘉川回来了,晚上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去?”
她怔了怔,一口回绝:“我就不去了。”
“怎么不去呢?你俩都这么多年没见了,咱俩家也难得凑得全。”
她斩钉截铁,“不去了,这几天挺忙的。你们吃吧,代我跟方阿姨许叔叔问个好就行了。”
“唉,那行。”妈妈遗憾地叹气,“你跟嘉川小时候关系那么好,好几年没见了也不想啊……”
“有什么可想的——”她赶紧抢话,“我开车了啊,妈,不跟你说了,被交警抓到要扣我分的。”
这边才清静了,她又接到了方行止的电话。
方行止是方阿姨介绍给她的相亲对象,两人上周见了一面,这周方行止约她出来吃饭,她一开始想拒绝,奈何妈妈那边催的紧,只得硬着头皮去。
他订好的餐厅离公司不远,送了脚油门,过了三两个红绿灯就到了。
推开旋转门,林蔚踩着萨克斯曲乐声往进走,脱掉风衣外套,甩出里面的一条白色鱼尾裙,灵动的裙摆浪花儿般在腿面翻滚,若隐若现出白皙的腿面。
方行止远远地就注意到那道柔美的白色身影,眼睛都亮了,待她接近,赶紧挥起手臂向她示意。
林蔚过来后歉意地微笑:“实在不好意思,今天太忙了,下班太晚了。你等久了吧?”
“没事儿,我没等多久,就十来分钟。”他和煦地笑,递去菜单,“先来杯柠檬水吧,润润喉,辛苦了。”
闲聊几句,叫来waiter点好单后,他又问林蔚:“对了,楼上有个影城,一会儿去看个电影吗?”
林蔚笑了笑:“吃完饭再说吧,我今天特别累,只想回家睡觉。”
“你们房地产这么忙啊?”
“最近新楼盘要开了,什么事儿都堆一块了。”
她说着,抿了口柠檬水,凉中夹酸,流窜到舌根,缓解了喉中干涩,舒适多了。
“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了,也没喝酒。”
方行止笑着试探:“不喝点儿吗?”
她礼貌回绝,眼眸清冷,透着冷静自持:“不喝了,还要开车呢。”
“那行。”他善意微笑,“我还说这家餐厅楼下有个小pub,调酒师我认识,一会儿带你去喝两杯呢。”
她始终面带微笑,眸光却是极其清冷的,在眼中捕捉不到丝毫的笑意。
方行止能感觉到,她在刻意拿捏距离。
是个聪明女人。
方行止的确是个很爱张扬自己的男人,席间他侃侃而谈,跟上回见面一样,随便抓过个话题就能聊两句,上回在咖啡厅,他聊到黑森林蛋糕的起源和工艺,这会儿餐上来了,又给她介绍各种牛排的区别。
林蔚很少插话,只安静地听,全程报以微笑。
服务生看起来是新来的,拿装酱汁的瓷盅略有些重,一只手捧了两盅,过来时又不知被什么磕绊了下,酱汁泼出来,溅了林蔚一手。
服务生惊呼:“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拿稳!”
“你他妈——”方行止想爆粗,却恐怕不礼貌,悠悠憋气回去,“不长眼啊?叫你们经理过来!”
“没事,算了。我擦擦得了。”
林蔚觉得这样的小事没必要叫经理,安抚几句,扯过一张湿巾擦着。
联想到工作上的不如意,她越擦越心烦。
不知今天怎么了,什么也做不好,犯了太岁一样。
眼看着那只纤纤玉手被酱汁染脏了,方行止低声骂了两句服务生,这边也扯了两张餐巾纸,一把包过她的手,捏在自己手心里。
她骇然惊叫,抽回手:“你干什么?”
方行止边给她擦,边不轻不重地揉捏,捏到后来,攒成了团暧昧。他语气幽昧:“林蔚,一会儿吃完饭去喝两杯吧,我都跟我那朋友说好了——”
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而已,这样毫不避嫌地拉着她手,她赶紧甩开,跌跌撞撞地离开。
“……我去趟洗手间。”
她冲进洗手间洗净了手,反复揉捏搓洗,整理一番形容,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