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平门宽逾十丈,长可五六丈,柳绵绵手牵白马,缓步从幽深的门洞中穿行而出,远远望见门外宽阔的驰道上跨马行来的孪生弟弟柳昭纯时,唇边绽出一个愉悦的笑容。
今晨出门时她才把自己的打算略向昭纯说了一句,他震惊之余拼命劝阻,见拦不住又央求与她一起去,她如何肯答应?昭纯便威胁要告诉阿娘,却被她略施小计反锁在房中,也不知是怎么出来的?
她笑着问道:“你怎么出来的?”
柳昭纯没好气地说:“跳窗!”
柳绵绵不由笑出了声,柳昭纯更生气了,道:“还笑!我也是疯了,居然还替你守着秘密没告诉阿娘!”
柳绵绵笑着拍拍他的肩,道:“好兄弟。”
柳昭纯翻了个白眼,道:“少来——圣人有没有怪罪你?”
柳绵绵见他虽一副气愤愤的模样,目光中却满是关切担忧,不由得心情大好,道:“圣人已然允准,只要女子能通过国子学考试,便可入学读书。”
这个结果太出乎意料,柳昭纯瞪大了眼睛,道:“这可真是旷古烁今从未有过的大事,便是女帝在位时也不曾有过!”
“如今却有了。”柳绵绵嫣然一笑,“为表庆祝,我请你去醉吟楼吃酒!”
她翻身上马,正待要走,却被柳昭纯拽住了缰绳,就见他一脸无奈:“上次你偷跑去逛酒楼就险些挨了家法,还惹得章家好一通唠叨,如今在这节骨眼上你还敢逛?还是早些回去跟阿娘求情,说不定能劝住阿爷不打你。”
柳绵绵道:“今日之事太大,阿爷要发作阿娘不好拦的。咱们先去醉吟楼,酒足饭饱也好扛打。”
柳昭纯紧紧拽住她的缰绳,徒劳地劝阻道:“醉吟楼你早就偷着去过,有什么稀奇的?还是回家吧!”
柳绵绵笑着摇头道:“那可不行,今日我有要事在身,必须去!”
她趁他不备一把抢过缰绳,催动白马疾走起来,柳昭纯无奈,只得也上马与她并辔而行,问:“什么要紧事,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
“今日讲落霞剑的传奇!”柳绵绵语调轻快。
柳昭纯这才想起落霞剑乃是她最推崇的传奇作者,顿时哭笑不得,待回过神来却见她已经走出老远了,只得快走几步,跟着她朝东市行去。
二月末的平乐城正是一年好景的序幕。道旁的垂柳显出鲜嫩的黄绿色,远望如碧烟轻笼,走近了才能看清一颗颗细嫩的柳叶柳花。高大的坊墙之上处处萌发茸茸绿意,薜荔新生的绿叶间嵌着经冬未凋的红叶,深红嫩绿,画图天然。坊墙之下时见流水蜿蜒,却是澄江的一脉支流穿城而过,微风轻轻抚过水畔细草,送来水声潺湲。
柳绵绵控着丝缰沿水而行,心情亦如流水般欢畅。今日之事念起于去岁,除了好友福熙公主,并无一人知晓。为了不输廷辩,她遍翻了经典,更是旁敲侧击地向父亲打听了不少朝中官员的事情,福熙公主又指点她说圣人的脾性最是爱新鲜、事事要为人先,她筹划多时,以有心算无心,终于一击得中,抢占了一个先机。
假以时日,或许真能实现心中所想?
就在此时,她听见柳昭纯问道:“你难道真的想进国子学?桓十二说那里的博士并不如何高明,远不及上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