唆都无法判断消息的真假,但是如果夺不回喻口镇,他便只能指望陆上了,可河南等处的粮草早就运往了淮西,就算能弄到一些,也不可能会有多少,为了支持战争,就连官府的存粮都拿了出来,除非从百姓的嘴里夺食,搞不好就会激起民变。
只不过,当被他派去淮北征粮的队伍出现在浮桥上时,父子二人都知道,事情只怕已经不可挽回了,跟在他们后头的,并不是成群结队的粮车,而是寥寥无几扛着袋子的民夫。
怎么办?唆都一下子陷入了困境,趁着断粮不久,全军渡过淮水?也许还能保存下大部分战力,可是宋人就在背后虎视耽耽,他们会放过半渡而击这种好机会?
再说了,他们一走,移刺答和杨庭壁所部怎么办?在唆都的心中,一战不打就这么退回去,无论如何也难以甘心,他在楚州城下等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要一个决战么,现在宋人就在眼前,是不战而退,还是打了再走?
“百家奴。”不能再犹豫了,唆都只过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末将在。”
“你带上两万人先行,不必同移刺答他们汇合,派人告诉他们,各自领兵,分别攻向喻口镇,无论那里有多少宋人,都给我拿下,本帅将领余部,随后便到。”
父亲的命令让百家奴愕然不已,放着楚州城下的宋人不打,跑到喻口镇去,还是全军一齐,这同他的预计完全不符。他的迟疑让唆都看在眼中,却没有任何地解释的余地,严厉的目光让百家奴赶紧低下头,老老实实地抱拳接令。
“末将这就出发,一定不负所望。”
全力一击,不中即退,唆都相信,他能在宋人大军反应过来之前完成一切,当然,最好的结果是自己拿下喻口镇,再以逸待劳等着宋人前来,那样的话,粮食有了,战机也有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唆都披着一件羊皮大貉,呆呆地看着前方,从北方吹来的寒风发出阵阵呜咽,整个江面上水流得极慢,看上去就像是凝固了一般,然而他心里很清楚,除非风雪马上蔓延过来,否则没有那么快封冻。
此刻,架设在淮水上的十多座浮桥,就成了他这八万大军的命脉所在,不光是粮草供应,还有退路,尽管打心底里,他不愿意去这么想。
说来有些可笑,一水之隔就是他的辖地,只要他一声令下,全军渡河回到徐州这个出发地,最多也就是两三天的功夫,可他能这么做么?宋人又会允许他这么做么,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唆都已经没有了当初大军渡过淮水时的那种意气纷发。
让他萌生退意,并不是楚州城下的小小挫折,也不是水军尽灭的打击,而是粮食,仅仅一水之隔,他的大军居然断粮了!整整三天,没有一支粮队从北岸过来,没等他发出问责的文书,从徐州过来的信使带来了让他难以置信的说辞。
山东大雪!
他又不是雏儿,这种官面上的文章后头,必然隐藏着更复杂的原由,于是在质问了信使之后,才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果,从山东各路府征集来的粮食,几乎每一支粮队都在路上出了事。刚开始还以为是大雪影响了行程,等到时间过去许久,感觉不对劲而派出了人去搜寻时,只找到了遗留在路上的官差尸体,粮食和押运的民夫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支两支也就算了,整个山东十多个路府全是如此,立刻引起了徐州方面的警觉,他们一是派了信使前来通报,二是怀疑这些行为出自某种有组织的预谋,正在努力与山东方面进行联系,因为事涉两个中书省,反应起来就没那么快捷。
可是这有什么用?
唆都连生气的功夫都没有了,徐州管不到山东那边,就是自己也只能先去找大汗告状,问题是军中不可一日无粮,他不得不派人过江,想要在附近的州县筹措一些粮食,解了燃眉之急再说。
过了一会儿,去了江对面的没等到,却等来了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