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与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个怪人,老邓的心里没来由地一个激灵,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华灯初上,集庆路一带正是最热闹的时刻,人流车流密炽如火,在夜色中形成一条金色的长河,为什么这么多人里头,偏偏他就会注意到一个这么一个人呢?t血衫大裤衩,还是长发披肩、胡子拉渣、一脸酒气,如果是个追逃名单上的人,他怎么也不会想不起,可偏偏不是。
十月末的金陵市,要说冷绝对谈不上,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秋老虎的尾巴,街上穿得清凉的男男女女绝不在少数,更别说那发型还带着些文艺气质,指不定就是专门用来秒杀怀春少女的,关他什么事?老邓摇摇头,转身准备催动自动车,没曾想一下子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地方。
那是一个工地,高楼之间仿佛被人挖走了一块,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刚才那个人就是从这个工地的方向出来的,老邓急忙回头,人流中却已经不见了那个人的踪影。
骑着自行车在黑暗的工地里转了一圈,没有任何过车的迹象,这不禁让他更加困惑了,那一次的调查最终不了了之,此后这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异常,自已要求在附近安装摄像头的报告没有驳回,可是也没有同意,附近路口的几个监控,不约而同地在那些日子出了故障,竟然没有得到任何的证据。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干了几十年刑警的他心生疑惑,太正常就是不正常,那种与生俱来的警惕感曾经让他破过大案也躲过子弹,这一次会不一样吗?老邓站在黑暗中茫然地看着远处的灯火,将那份隐隐的不甘心连同未烬的烟头一块扔到了地上。
“怎么喝了这么多?”一打开门,苏微就闻到了一股酒气,印象里老板虽然有时候会喝上一些啤酒,可是像今天这么醉得摇摇晃晃地跑回来,还是第一次。
“高兴。”刘禹的舌头有些大,眼神也有些转,从他的眼睛里,苏微没有看出高兴,只有一种深深的失落。
将人扶到沙发上,为了怕他会吐出来,苏微去洗手间里拿了一个盆子,然后转身去找出了一包茶叶,两人都没有饮茶的习惯,这是宾馆给每个房间准备的,好不好的不知道,她不过是想拿来醒酒。
浓浓的茶水放到茶几上时,刘禹半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一看他皱着眉头的样子,苏微就知道人没有睡着,她知道的不多,但隐隐感觉和在江夏的那些事情有关,如果老板肯自然会告诉她,如果不肯她也不会开口去问,房间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我是个混蛋。”
不知道是不是被浓郁的茶香熏醒,刘禹睁开眼就将脑袋埋进了水汽里,似乎这样能清醒得更快些。
在那个时空里,不论心里怎么样,他都必须要保持一付坚强的外表,只有这样才能给人以信心,因为他是无人不知的少年英雄。只有回到了这里,对着这个知根知底的女孩,才能无所顾忌地露出真实一面,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一点一点地透露给她,好让一切显得不那么突兀。
于是,在苏微的注视下,曾经的那个故事有了后续,男子一步步地积蓄力量,终于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开始了他的复仇,听到那些惊心动魄的过程,苏微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奇怪的是,哪怕听到了老板亲手杀过人,从她心里涌起的也不是恐慌,而是心疼。
“害死了姐姐,又去招惹妹妹,你说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混蛋的事吗?”苏微知道,老板要的不是一个答案,只是倾诉而已,当然她也给不出答案,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人家的私事,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对方是在说另一个女人,这种跨越时空的醋,她还吃不着。
“人还活着,这就比什么都强。”苏微的话让刘禹抬起了头,看到的是一对亮晶晶的眼眸,清澈地没有一丝杂质。
刘禹仰着头靠在了沙发上,他其实谁都不想招惹,如果可以斩断一切,就凭着现在的身家,混吃等吃地幸福生活已经摆在眼前,可是斩得断吗?那边关心他的人和自己在意的人,要比这个时空多得多,一切都已经身不由已了。
“我马上会去余杭,那边暂时没有什么事,你回帝都去吧,就当放个假,有空了把开始我交待的那些事跟一下。接下来去哪里,我还不能确定,应该会是南方,一旦开始,可能就会很忙,回去以后多陪陪阿姨和弟弟,我怕到时候他们会怪我。”
苏微明白他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分别在即,到目前为止,她不知道老板倒底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仇已经报了,还要这么奔波,不过接下来的话让她没有了那种愁绪。忙起来才好呢,认识他以来,真正快乐的日子其实就是金陵那一段,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因为只有那样才会让她觉得,自己被需要了。
钟茗没有跟着他们去金陵,偶尔碰上个一回两回那叫巧遇,在哪都能碰上就成了跟踪了,因此,当他们两个进入火车站时,她已经回到了帝都,只要不是太大的麻烦,应该不需要让她亲自出手。
“他还发现了什么?”
回到自己的地盘,她才有空整理一下这些日子以来的行踪规律,看看能不能摸出一个大致的脉络,结果当部下将事情报上来的时候,她感到了一阵烦躁。
其实就是这件事,促成了这个小组的成立,那还是半年以前,目标突然频繁地在金陵市进出,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公安部门,当时她还没有这么多部下,只能动用私人关系去帮他善后,要知道那个工地原来是装了监控的,为的是看守堆在那里的各种建筑材料。
不光如此,就连集庆路附近的监控设备都被一一拆除,这种情况一直维持了一个多月,那么大的动作根本没法彻底掩盖,最终只能通过城管来转移视线,才勉强将事情压缩在了一个较小的范围。
“应该没有,他可能只是怀疑,我们的人发现他去工地上转了一圈,然后就回了自己的家,没有发现他有上报的迹象。”
钟茗看了看对方的资料,一个即将退休的、优秀的、认真负责的人民警察,从警的经历比她的年龄还要大上很多,几乎没有任何劣迹,这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老同志,共和国的脊梁就是由无数个这样的普通人撑起来的,正是这个原因,才让她烦恼。
“要不要安排一下,将他调离?”部下的建议是很通常的处置方式,钟茗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的感觉很敏锐,这么做很可能适得其反,再看看吧,如果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再说。”
放下了这件事,钟茗开始在一张地图上划线,自从出院之后,目标先是从帝都到了余杭,在那里折腾了几天,又莫名其妙到了江夏,买了几个喇叭之后跑到了金陵,这三者之间肯定有着某种关联,看着那个不规则的三角形,钟茗抱着胳膊陷入了思索中,她倒是想去学习历史,可是总得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吧。
“钟头儿,目标刚刚在网上订了一张火车票。”
“噢,到哪里?”钟茗蓦得抬起眼。
“到余杭的,z175次,晚上十一点四十八的火车,第二天早上六点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