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入公主的正院,宽敞的院中已经有了不少嬷嬷丫鬟了,明秀秀由苏嬷嬷引着站好,余光蓦然瞥见同样被选来的清茹,察觉她一直瞧看着自己,明秀秀抿了抿唇,抬头示意一笑,见清茹回了一个笑颜给自己,明秀秀松了口气,她从不想得罪任何人,哪怕自己或许自此再不会与她们接触。
等了许久,房门内走出一个头戴华簪,身着素锦的嬷嬷。
嬷嬷伴着几个侍女缓缓走近,稍染沧桑的眉头蹙紧,抬手覆到唇边低语两声,一侧身着荷塘锦裙的侍女便应声上前,声音清脆的吩咐:“各院的嬷嬷们都下去吧。”
以她们的身份地位,若不是前院缺人手绝不会被允许到前院来,所以她们这些丫鬟接触过最威严的人不过是各女院的掌事嬷嬷,瞧着房门口的嬷嬷与几个侍女的举止排面,院子内的丫鬟们心中不由生出胆怯。
得了吩咐,各女院的嬷嬷纷纷退离,几个眼神叮嘱后苏嬷嬷也跟着离开,顷刻宽敞的院中除了侍奉公主身边的那素裙嬷嬷及侍女,便只剩下各个女院选出的丫鬟们了。
按照吩咐站好,又受了些提点,日头稍见灼热时,门声‘吱呀’响起,伴着轻不可闻的脚步声,所有人跪拜在地。
明秀秀也跪在地上,虽不敢直视去瞧,但余光却也能看见,伴着四个丫鬟走出房内的女子身着明黄绣兽河洛裙,腰携金镶玉辅佩锦缎香囊,层层叠叠的蹁跹裙摆下是与裙同色的金丝绣鞋。
“都起来。”
听到上首的嬷嬷吩咐,收敛眼眸,明秀秀与众人一同起身,随着起身,一身华服的女子容色便完全落入眼帘,身为皇帝独宠爱女,身为权倾朝野的南阳王之妻,这位八公主的气度和容色绝无愧于现在的地位,年有三十五,却依旧肤白若凝脂玉,长睫若蒲扇,丹口如红珠,艳丽的妆容衬的人如书中所绘蛊惑人世的妖女。
八公主名唤赵缨,是当今圣上唯一活下来的公主,因此备受宠爱,连带宫里的皇子们见了也要让这位妹妹几分,因为独一无二的地位,所以赵缨自幼时便眼高于顶,并未像其他贵女一般早早定亲,这位哪个都瞧不上,圣上头疼之时,西南传来大捷,南阳王吞并南扈,圣上大悦,命南阳王回京受赏。
庆功宴上,一向眼高于顶的八公主动了凡心,自古英雄美人是良配,但彼时南阳王已经有了妻子,虽是南阳王的第二任妻子,但这位妻子也是家世不错的贵女,况且作为辅佐圣上打下半壁江山的南阳王,与圣上相差不过几岁,比八公主赵缨更是大了二十几岁,虽然有些为难,但对小女儿疼爱有加,恒帝便也应允了。
不过一年,南阳王府便多了一位王妃,两位王妃虽然有违礼制,但南阳王府内一直琴瑟和鸣从未传出过乱子,人们倒也只剩下羡慕了,可好景不长,本就身体孱弱的另一位王妃几年后便病逝了。
那位传言中性格温婉的许王妃明秀秀没有见过,但这位八公主明秀秀上一世是见过的,可再次一见仍旧因着这位公主的容色而惊艳。
素手轻抬,抚了抚头上的一支金钗,垂眸坐在侍女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赵缨以最舒适的姿势靠坐后才轻抬眼眸,一眼看过去,娥眉不悦的蹙起,懒洋洋的指了指,一院子的丫鬟便只剩之前的一半了。
托着下巴巡睃了两圈,赵缨的眉头稍许舒展,抬着下巴示意后,一侧的嬷嬷便捧着册子上前,照着册子一个一个问询。
嬷嬷顺着问询,待问询到排在明秀秀前面的清茹时,有小厮跑进来来报:“公主,三爷过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懒洋洋倚靠着椅凳的八公主眼眸一亮,坐直了身体,还待问询,余光瞥见隐隐有黑袍靠近,忙提裙起身,一见到那一身黑袍的男子走入,声音里溢出的喜悦任何人都听的清楚,“修延,快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人未完全走入院中,但那周身的威压似已进入了院子,原本还想暗自偷看的一众丫鬟皆浑身僵硬,黑影罩下之时,有人膝盖已经不由自主软了去,待到黑影过去众人才敢稍稍喘息。
听过和见过完全不是一回事,传言中这位八公主唯一的嫡子沈三爷沈缜虽然是个孤高漠然的,但奈何容色俊美,对于这样的人,听得多了他那些枭狠的事迹总会不自觉的为这位爷开脱,毕竟是这样英俊的人啊,即便在号称明安酷吏,对待百官也不会手软的三司廷狱任职,人们也愿意相信这位是不同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然而今日那人携冰冷骇人的威压而来,众人才发现,这位有着阎罗王之称的三爷并不负这官员百姓暗自赋予的称呼。
众人战战兢兢不同程度的后退低首,缩小存在时,明秀秀轻轻吐了一口气,即便手心汗湿依旧站定在原地,余光看去,那人依旧如上一世一样独爱冰冷的颜色,一身锐利。
精神紧绷的瞧着,明秀秀却不妨撞入了那酝酿深黑的眸子,心下一个瑟缩,忙垂下头,然而刚刚垂头却听到令她震惊的声音。
与他的人一样,沈缜的声音冷淡且漠然:“不用了。”
缓慢低沉的话让明秀秀心头一紧,一时焦急,怎么会不用了呢,虽然她记不得上一世为这位选通房的具体细节,但那时他并未说出这样的话,即便蹙眉阴沉着脸却也将她选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