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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听溪睡梦中隐隐听见外间动静,一凛,发现来的是吴筹那个副将卢誉。
她这几日一直被关在这间密室里,吴筹欲对她行不轨之事,但她以死相抗,吴筹又威逼利诱一番,见她始终无动于衷,大抵是怕迫得紧了她会寻短见,便只让她好生想想,并没做甚。
每日有人来给她送饭食,顿顿丰盛,但门外守卫重重,与囹圄无异。
卢誉犹豫一下,命人押了陆听溪出去。
陆听溪惶遽失措,问这是要去做甚,卢誉道:“带你去见魏国公世子。”
陆听溪听闻这话,但觉做梦一般。
谢思言怎会来此?他不是应当正在筹备春闱吗?
这密室位处地下,出口开在山野之间。
卢誉领着几个手下将陆听溪带到近郊时,旁侧一个守备官趁歇息的间隙,跟卢誉单独道:“咱们若当真这般将人带去了,回头吴大人说不得还要怪罪咱们削了他的艳福。依我看,那魏国公世子不过撑个势罢了,吴大人毕竟是封疆大吏,他怎敢当真剁了吴大人的手指。”
卢誉追随吴筹多年,亦知其好色之甚,又思及他们临走前,吴筹叫嚣着说他们今日若听了谢思言的吩咐,回头要领罚云云,犹疑起来:“那还将这小美人送回密室去?”
“这也不成。若是原样送回,回头魏国公世子找到密室这边来,追究起来,咱们也顶不住。”
卢誉皱眉:“这也不成那也不对,你说要如何?”
“咱们不如将这小美人处置了,”守备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回头就跟魏国公世子说,咱们来密室这边提人,却发觉她使计脱身了,咱们没寻见人。”
“她既是自己跑了,那就与咱们无干,届时吴大人怪不到咱们头上,魏国公世子也忙着寻人,更没咱们什么事。只要不露出什么风声,此事就算糊弄过去了。只是可惜了那个容姿绝色的美人,文人都爱说什么来着,红颜薄命。”
卢誉起初觉着冒险,但思及卫所里而今剑拔弩张的阵势,又觉左右不是,最终在那守备的再三游说之下,咬牙点头:“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当下扯了块汗巾出来,与那守备一道朝远处坐在石台上的陆听溪走去。
……
卫所里的香已燃尽了一根,谢思言眼也不眨地剁掉了吴筹一根手指。
吴筹又疼又怒,气恨交加,破口大骂,在场余人却胁肩累足,缄口结舌。
不多时,卢誉等人折返,照了先前的说辞禀告一番。
谢思言问密室何在,卢誉心下愈加忐忑,将详明位置说了。
谢思言当下命人以密室为中心,四处找寻陆听溪的踪迹。
他也正要随同一道,突然回头,对着不住往后缩的卢誉等人冷声道:“你们也跟去。”
在密室周遭寻找半日也不见陆听溪踪影。
谢思言忧心如捣。
他现下心里慌得厉害。
他也道不清缘由。
兴许他知道自己为何惶惶不安,但不敢往深处想。
他一把拽来卢誉,一手卡在他颈项上,再多一份气力就要拧断他的颈骨:“你扯了谎是不是?”
卢誉但觉面前少年一双利目里暴风遽起,昏霾遮天。
他战栗不止,兼喘不上气来,脑袋发木,白着一张脸将陆听溪的下落招了。
谢思言翻身上马,疯狂挥鞭驱策,跟在后头的杨顺等人几被他远远甩开。
到得地方,他飞身下马,环视几圈,最终将视线定在了一丛矮灌木上。
他一路追风逐电,当真到了地方,反而在原地僵住。
他缓缓上前,步子虚浮。
灌木后头一爿草地显是刚被翻动过,对方行事匆匆,甚至来不及夯平浮土。
他徒手去扒土层,指尖触到一片柔软衣角时,浑身僵冷。
杨顺甫一赶上来,就望见世子僵硬的侧脸。
他心下一提,疾奔上前。
他一眼就瞥见了浮土之下那片绣着葡萄百果纹样的裙幅,悚然一惊。
他见世子嘴唇翕动,不知在低喃什么,俯身凑近,便听到世子喃喃呐呐道:“都怪我,是我不好……还怪他,他为何要这般待我……”
杨顺怔忡,世子说的“他”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