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堂

与巧灵的事一结合,谢蘅大概能推断出个七七八八。

原本谢蘅和周通都只是猜测罢了,没有任何真凭实据。昨晚,周通也只是想去打听打听常文浩的这帮子朋友到底都是些甚么人而已……

没想到对方做贼心虚,先将周通往死里狠打了一顿。

一来,这能阻止周通继续摸查他们的底细;二来,周通不死也是重伤,必定错过翌日公审。按照大燕律例,一旦状师缺席,而且在短时间内诉讼司无人接手此案的话,许世隽就得自己为自己申辩。

没了周通,想赢官司还不简单么?

周通拿一条缝的眼睛看她,哀道:“我恨……”

谢蘅忙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做安慰,不拍还好,一拍正拍到他的痛处。周通疼得瞪眼挺身,这一动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儿都开始泛起疼痛来。

谢蘅忙按住他:“我错了、错了,你别动,你别动。”

周通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委屈可怜,磕磕巴巴地又重复了一句:“我恨!”他吃力地伸出两根还能活动的手指头,捏住谢蘅的袖角,死死盯着她说:“为我,报仇。”

谢蘅一愣。

周通涕泪俱下,“我不管。你,替我,报仇!”

“…………”

不是,这怎么还撒起泼了?

谢蘅有些尴尬地扭头看向周夫人,周夫人似乎还在为周通这一身的伤势难过,低头拿着帕子直抹泪儿。

谢蘅一时愧疚难当,许世隽的案子是她拜托周通接的;去竹竿儿巷去找人,也是她引导的。如今周通遭了打,奄奄一息差点儿连命都没了,还害得周夫人和小周这么伤心……

谢蘅找着一块完好的地方拍了一拍作安慰,道:“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

向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哪里有教人如此欺负的时候?

“光明正大的,赢官司,别动刀。”周通说。

“好。”

二人言语诙谐,似正经似不正经,可谢蘅的目光却是刀锋一样的雪亮,低声承诺道:“一定赢。”

周通都快分不清她是在郑重起誓,还是只一时意气而已。

开堂时辰已过,谢蘅不能再耽误,同周夫人再嘱咐了几句,就由她送出了宅子。

周夫人在府门前张望片刻,目送谢蘅的轿子消失在巷口,才缓缓阖上门,转回到正房中来。

床帐中的周通声音遥遥,问了句:“走啦?”

周夫人带上房门,点头道:“轿子都送出巷子口了。”

方才还在谢蘅面前四肢瘫痪、浑身骨折的周通,现在一下翘起了二郎腿,枕着胳膊得意又悠闲地哼了几声不成调的京曲。

周夫人走到床边儿去给他喂水,又审慎地瞧着他脸上的伤势。

周通是挨了打没错,但没有说得那么严重,就看着可怕了些,多养两天又准活蹦乱跳了。

周夫人想起送谢蘅时,她脸上积郁的悔恨和愤怒,不禁嗔怪道:“作甚要骗二姑娘?让旁人白为你担心。是这官司打不赢了么?可你向来都不怕输的。”

周通转着发僵的脖子,又抽连到脸上的皮肉,疼得抽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