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到了晚上,她才取出父亲的信偷偷流泪,本想着熬到年龄大了,总能等到放出宫去的机会,却没想到,自己能等,父母却未必能看到那一天,子欲养而亲不在。进宫那日,以为只是几年的分别,没想到却可能是生离死别,她终是太天真了。
如此心事重重的过了两个月,宫外一封家信送了进来。她慌忙拆开,不过半页纸,仅扫了一眼便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抖着手再看一遍,手一松,那页纸飘然落地,只见上面隐约有一个丧字。
芩玉病倒了,进宫这一年,虽适应不了北方的严寒酷暑,她却小心着熬了过来,但接到母亲去世的消息,仿佛压到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让她崩溃。
接连几日的高烧不退,说着胡话,吓得秋若忙去禀告典籍,最后还是尚服们出面请了个太医过来,几副猛药灌下去,她才渐渐退了烧,却仍昏睡不醒。
兰溪闻讯赶来,看到她这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心疼不已,去求了宸妃娘娘让太医换了方子。原本宫女生病便是听天由命自生自灭,太医肯来也是看了尚服的面子,用的自然尽是库中不值钱的药材。
可宸妃一发话,太医便立刻换了给贵人们用的药,立刻见了效,芩玉从昏睡中悠悠醒来,看见坐在床边的兰溪,眼泪便滴了下来。
兰溪见她醒来,才松了口气,看到她嘴唇烧得爆了皮,端了碗水过来,说道:“好了,先别哭,身体要紧,把水喝了。”哄着她将那碗水喝了,说道:“秋若去给你熬粥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总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若你母亲泉下有知,该如何心疼?”
芩玉听了,想起母亲的音容,将眼闭上,任那最后一滴泪留下。许久后再睁开眼时,虽仍有悲戚,却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失魂落魄。
这时秋若端着碗粥进来,递给兰溪:“方才王典籍交代我去送份册子到掖庭,这碗粥只好麻烦程典饰喂她吃了。”
兰溪接过粥,冲她一笑:“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芩玉闻言,看向秋若,嘶哑着嗓子说:“给姐姐添乱了。”
“哪里话,都是一个屋子何必这么客气。”秋若嘱咐她好好歇着,撩开门帘出去了。
兰溪将她轻轻扶坐起来,又用枕头给她靠着,将粥一勺勺吹凉了喂到她嘴中。她口中尝不出滋味,只觉得温热的粥下了肚,整个人有了些气力,又渐渐活了过来。
想起从前在家每次生病,母亲都会整夜陪在床边,生怕丫鬟照顾不好。而如今,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心头一酸,眼前又模糊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将泪憋了回去。
兰溪说得对,若母亲知道自己这样,必不能安心。她已经不是那个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官家小姐了,进了这无情的宫中,便不能依赖任何人,只能自己坚强撑下去。
看着面前一勺勺喂着她的兰溪,芩玉心中一暖,至少,自己还有这个好朋友在,并不是孤军奋战。虽然她们各有目标,却也在这冰冷深宫中互相慰藉,如此,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