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睁大桃花眼,显得乖巧又无辜,他深谙师母宠溺小辈的心理,打蛇上棍做得无比熟练:“他不会忘记给乖徒儿我准备出行礼物吧?”
岑蔚险些气笑,原本因自家孩儿即将远行而产生的不舍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大半。
她用手指尖戳戳钟离瑀眉心,表情哭笑不得:“小没良心的,就记得礼物啦?没看见你对我们表示一下离情别绪,也不怕我们伤心……真是白养你小子啰。”
“哪有哪有!”钟离瑀堪堪护住头,假装委屈地大叫起来,“我把伤心都藏在心里呢!要是表现出来不是让您心酸嘛,那我才是真心疼。”
“就你嘴甜。”岑蔚听完乐呵呵,很吃小孩儿撒娇这套。
她抚过耳边鬓发,从袖袍里取出一个包裹,细心叮嘱道:“喏,这是你师父还有师兄师姐给你准备的。不准亏待自己,用完我们还有得是——要是历练回来我发现你伤着哪处,哼,你这小混蛋就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白发傀偶瞪大凤眼,大概是想表现出生气模样,可她本就眉目温婉如画,师父做的傀偶身体又是严格按照她原本相貌定制,怎么看都很难和“凶恶”一词扯上半点干系。
对熟知师母温柔性格的钟离瑀而言,就更不存在任何威慑力了。
他唯一惧怕的,只有岑蔚伤心时留下的泪水。
那是钟离瑀最最不愿见到的东西——因为他早已视其若己亲母,而儿子怎舍得母亲痛苦落泪呢?
“瞧您说的,我十年来日夜修行,不就是想能够安全行走于俗世么?”钟离瑀轻巧地转换话题,他神色定定,认真立下承诺。
“师母,我一定会安全回来,相信我。”
岑蔚有些怔怔地凝视眼前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她蓦然微笑。
“吾徒儿竟也长大了!甚好,甚好!”
此时此地,风摇垂杨柳,光破明初晓,山间好一派春意融融。
鸣溪溅溅,黄鹂儿在远处的树丛间穿梭,向钟离瑀做最后道别。
[]
整理完行李,拜见过长辈,钟离瑀启程前最后顺着碎石子路来到位于其末端的厢房,这是天一道二代弟子中,大师兄项渊起居之所
说到项渊,那也是天一道中独一无二的风云人物。
他身量颀长,眉目英挺却冷厉,尤其眼尾天生上挑,看着颇有几分凶恶,隐带煞气。
三代小字辈仗着年龄敢向师伯撒娇卖乖,敢和自己师父耍无伤大雅的小滑头,可绝不敢在大师叔面前耍任何花样。
——吓的!
其实要让钟离瑀说,他并不觉得天宸师兄是那种冷酷无情的人物。
就算师兄人长得严肃点、性格傲气点,也不至于让小辈们恐惧得两股战战,几欲逃走吧!
再说小辈害怕就算了,年纪小爱以相貌取人很正常,可其他师兄师姐居然也不爱靠近项渊……
钟离瑀百思不得其解——天宸师兄又不是个妖怪!
要知道,他可以说是被岑蔚和项渊两人共同抚养长大——师父好玩不大管事,教导的担子就担在弟子中领军人物头上——项渊虽看着凶神恶煞,还不善言辞,但实际上为人却极有原则,绝不滥发脾气、乱施刑罚惩处他人,甚至带小孩玩时还很耐心
——这些都是钟离瑀亲身体会,所以他不得不为师兄感到委屈。
项渊也许知道其他人在隐约远离,他干脆换成更偏僻的居所,平日只有在固定的讲功时间段才会出现在人前。
真是想想都要掬一把辛酸泪。
正在钟离瑀腹诽时,碰巧走出房门的项渊却颇为诧异地注视面前斜挎包袱的道袍少年。
“……玉泽,你要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