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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策觉得白起这人自我矛盾,可能是双子座。一方面,他看上去冷傲,难以亲近。浅金色的眼眸半点儿不暖,好像长白山上的东北虎成了精。另一方面,他虽然恼怒叶策的油腔滑调,也拥有教训叶策的实力,但就是忍耐着,迟迟不对叶策下毒手,称得上温柔。
叶策都有点怜爱他了。自我脑补道:眼前的小哥哥一定从小吃苦,爹不疼娘不爱,所以长成这副冷冰冰小受气包的性格。
一路上,叶策碎碎念,外加调戏他。他偶尔会恼羞成怒,眼神凶狠得要吃人,但旋即就深呼吸,将所有怒气吐出来,继续赶路。
叶策觉得好玩,竟然问也不问他去哪里。等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抱紧怀里的讨饭碗,战战兢兢地说:“这位壮士、大侠,我们要上哪儿?”
白起冷冷地晃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叶策的食指无意识地摩裟金钵,显得局促不安,半晌后,他才抬起雪人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白起,随后又低下去,忸怩地说:“我们这样孤男寡男,共处一室。传出去名声不好。我以后还要找一个贤惠老公的。”
“……”
白起神色一僵,表情有些微妙。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淡定与声音,问:“你是断袖?”
叶策伤心地问:“你歧视基佬?”
白起语气一滞,遂即咳嗽两声,“不……”话是这么说,步子却迈得大了一些,与叶策保持了一个安全距离。
叶策肚皮里笑得快要抽筋,眼神依旧幽怨,叹气道:“我们也算是一场露水姻缘——”
“别胡说!”白起低声呵斥他。
叶策改口道:“那好吧。一夜友情。行不行?”
一夜友情,听着怎么这么别扭?白起微微蹙了眉头,继续向前走。
叶策跟上去说:“我们好歹也是一夜(友)情关系。你要去哪里,去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白起自动忽略他第一句话,回答道:“找侯小姐的妹妹。”
叶策说:“我在茶楼里打听到一个消息。小镇上发生一桩命案,死者是侯小姐的新婚丈夫。你怀疑妹妹杀害姐夫?”
白起并不答话。匆匆赶到侯小妹夫家,被一个老奴告知,侯小妹去了山上密林里散步,之后就没回来。叶策觉着奇怪,半夜三更,主母一直不归,这家人却不着急,也不上心。
倒是白起皱紧眉头,复又急急忙忙上山寻人。他穿梭在树林里,手中提着一个白色灯笼,冷冷地喊:“侯小妹——”
空旷的树林里回荡他的声音。
叶策跟在他身旁,左顾右盼,余光忽然瞟到一条白惨惨的纤瘦身影,立刻顿足,转头向那处奔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侯小妹身穿孝服,已经吊死在了一棵槐树上。
老祖宗造字是有讲究的,许多玄机就藏在里面。
槐者,木鬼也。因此槐树招阴,可以藏鬼,也可以养鬼。这不,刚刚上吊的侯小妹,尸体还热乎着,就突然魂魄出窍,化为厉鬼了。
她吐着长长的红舌头,面孔扭曲,声嘶力竭地怒吼:“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永远不会!”
叶策问:“谁呀?”
侯小妹飘到他面前,宛若黑洞的眼眶里流出殷红眼泪,咆哮道:“你要替我报仇!”
叶策道:“报仇可以,但你得告诉我,害你这么凄凉的罪魁祸首是谁呀?”
侯小妹指着树林旁的水潭,“你自己看!你自己看!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过不下去!”
叶策与白起随着侯小妹来到岸边。微风轻拂水面,波光粼粼,在一片模糊中,回忆的影像渐渐清楚,那是一幢构造宏伟的宅邸——侯府。
事情要从已故的侯老爷说起。他先后娶了两个女人,正房生下侯大哥后就病死了。二房生了一男两女,即侯二哥、侯小姐、侯小妹。
侯府是商贾世家,什么都没有,除了钱。这个年代讲究士农工商。因此商人的地位最低。
有一次,侯老爷出差办事,受到一个九品芝麻官的白眼,回家后气得吃不下饭,把侯二哥送进学堂,准备培养一个状元,给自己长长脸。但他没等到侯二哥金榜题名,就撒手人寰了。临终前嘱咐侯大哥,一定要和做官的读书人攀上关系,光耀门楣。
哪知侯二哥连秀才也考不上。那侯大哥只能另辟蹊径了。正巧两个妹妹都到了适婚年龄,又德才兼备,因此前来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侯大哥对这些人都不甚满意。自己四处托人打听,最后选择两人做自己的妹夫。一个是临镇有名的才子林离,家境贫穷。侯大哥认为他将来能出人头地,因此让他入赘给侯小姐。另一个叫薛墨,出生书香门第,祖上做过江南巡抚,家境一般,颇为清高。侯大哥把侯小妹许配给他。
原本以为是天赐姻缘羡煞旁人,哪里晓得是风霜寒刀受尽嘲讽。
薛墨在家排行老三,因是正房所出,是以地位比老大和老二高一些。他年龄最小,侯府来说亲的时候,上面的两个哥哥早已娶妻。
这年头没有ps邪术,男女私下也不能见面。相亲之人,合眼缘与否,全靠画师一支笔。小镇上所有未出阁的姑娘画像,都出自一家之手。看他门口生意红火,想必是写实派的。
因此侯府把侯小妹的画像送到薛宅时,薛家上下,除了大嫂和二嫂,都是高兴的。
大嫂阴阳怪气地说:“富贵人家的小姐可不一般呢。手段高的很。不像我们小门小户的,最为老实淳朴了。画师来的时候,也不梳妆打扮,素面朝天就出去了。
听说这些经商人家的小姐,从小就往脸上涂脂抹粉。看上去像天仙似的,在外头面前光彩照人。但有个怪癖,一定要独自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才敢洗脸。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化妆品用多了,脸上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侯府是镇上的首富,两位小姐自然从小就见过世面了。这位侯小妹,想必是个中翘楚。”
二嫂因与大嫂同住一个屋檐下,时不时产生摩擦,背后颇有怨言。但这次倒同仇敌忾起来了,仿佛亲眼见过卸了妆后的侯小妹。她一脸撞鬼的表情,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叫道:“阿弥陀佛!如果她睡在我身边,我晚上是不敢起床如厕的!谁晓得会见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呢?”
因此侯小妹还没过门,宅子里就有了中伤她的谣言。
大嫂与二嫂如此讨厌素未蒙面的侯小妹,只因小妹嫁进来后,名义上是薛三奶奶,实际上是薛宅未来的当家主母。她们是小门第出来的人,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以文盲而骄傲。看不惯那些精明能干的女人——尤其是商人家的女儿。
她们认为这些女人不正经,满肚子精打细算的坏水。在侯小妹未过门之前,大嫂与二嫂经常凑在一起,自动脑补侯小妹骑在她们头上,耀武扬威的可恨样子。从而愈发厌恶她,每晚在丈夫耳边吹枕头风,每日在公公婆婆面前搬弄是非。
那时侯小妹还没嫁过来,即使她们说得天花乱坠,煞有其事,薛宅的人也是不怎么相信的。
直到侯小妹过门后,地狱般的日子就开始了。
商贾之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侯小妹又是第一次出嫁,即使从老妈子那知道了如何敬茶,仍旧出了洋相,将茶杯打翻了。
其实是因为二嫂故意端了一杯滚烫的茶,要她去孝敬公婆。
侯小妹不知道这一层,心里难过自责,婆婆亦皱了眉头,对这个不懂规矩的媳妇很不喜欢。
没过几天,大嫂与二嫂携手来到侯小妹的院子。她们一进房,就往内屋走,站在侯小妹的嫁妆箱前,酸溜溜地说:“妹妹是金贵人家出来的,陪嫁品都不少呢。”
侯小妹此时还未听出她们的嘲讽,歉意地说:“初来乍到,忙得焦头烂额。一直没有正式拜访两位嫂嫂,实在对不住。”说这,从嫁妆里拿出一只金镯子和金钗,送给她们,“一点心意,请两位嫂嫂收下。”
大嫂不接,冷嘲热讽道:“都说无商不奸。我从前还不信,现在一看,果真如此呢。妹妹好阔绰的手气,想必——家里人没少在穷苦人家身上揩油吧。”
二嫂附和道:“对呀大嫂。做人还是清白些好。我们虽然不能穿金戴银,但我们无愧于心呀。”两人说完,相视一笑,自认给了小妹一个下马威,携手出去了。
侯小妹倘若还听不出她们的奚落,就是傻瓜了。她气得浑身发抖,碍于情面,没有发作。晚上将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薛墨。薛墨是个秀才。他有读书人自命不凡的清高,也有酸儒的懦弱和迂腐。
“总归是你哪里做的不对,才落人口舌。如果你做的很好,别人哪里能挑刺呢?家和万事兴,以后你注意点自己的言行。”说完,就抱着课本,“之乎者也”去了。
不知是否他的错觉,时间仿佛缓滞下来。慢得能够看清流萤飞舞,月倚树梢,满天星光璀璨……直到视线里出现一张芙蓉脸蛋。
他一见就想笑。
女娲造人的时候,肯定没选好白忘陵的性别。
这时,腰间环上一只结实的手臂,成功阻止他的后脑勺与地板亲密接触。
叶策仰起头,视线撞进白忘陵的眼睛。浅金色的眼眸里还倒映着自己来不及收回的笑意,当意识到这是多么糟糕的羞耻py后,他的笑容更放肆了,“学长,你这姿势的对象用错人了吧?”
月华与星光交相辉映,夜空下,仿佛有一对人在跳华尔滋。
从图书馆回来的学生遥遥望过来,呸了一声,“狗男男!”
“……”
白忘陵让他站直了,放下手说:“跟我走。”
“去哪?”
“寝室。”
发展这么快???
叶策跟上他,“先说好。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我不做受!”
路过一个正在打电话的小基佬,听见这句话,叫了起来:“卧槽,这个不要碧莲的!他要睡白学长!谁?就那个杀人狂魔叶策啊!”
“……”
为了不让同学失望,叶策腆着脸挽上白忘陵的胳膊,在对方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展开一个如花笑脸,“我技术很好的,包君满意!”
这句话不知怎么触动白忘陵的神经,脸上隐隐有愠怒之色,眼神冰冷地看他,“你再胡说八道,我就割下你的舌头。”
叶策冲他笑,“你舍得嘛?”
白忘陵毫不犹豫地点了他的哑穴。
叶策张嘴抗议,发不出一点声音,气得要和他分道扬镳,又被他拍了一张定身符,扛上肩膀带走。
正在打电话的小基佬眼神惊恐,嗓音颤抖:“喂?你还在吗。不是叶策要睡学长……”他快哭出来似的,干嚎一声:“是学长要睡他!呜!”
白忘陵走得很稳。叶策挂在他身上不觉得颠簸,还有闲情逸致胡思乱想起来:等会我是誓死不从呢,还是欲擒故纵呢?要不直接冬天里的一把火?哎呀,长得帅真烦恼!
不知不觉走到公寓楼下。风云之巅作为待遇最好的高等学府,连宿舍也是顶级标配。乍一看是高档公寓,走进去也的确如此。金碧辉煌的吊灯,光可鉴人的瓷砖,跳楼机似的瞬移电梯。
白忘陵住的是四人间,推门进去是敞亮的客厅,家电一应俱全。这时候静悄悄的,不见其余室友。他打开1号房间的门,将叶策扔在床上,然后出去了。
叶策只有脖子以上可以灵活运动。他打量周围环境,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品,也没有臭烘烘的脏衣服。空气中萦绕淡淡樱花香,估计是沐浴露的味道。
太素净了,完全看不出是男生寝室。
过了一会,白忘陵抱着比人还高的古籍进来,山似地堆在书桌上,转身解开叶策的禁锢。
他一获得自由,立马坐起,甩甩胳膊,脱口问:“你给我补课啊?”
白忘陵指着书,惜字如金:“看完。”
要他一个理科生去看文言文?怕不是疯了。
叶策浑身上下写满了拒绝。
白忘陵拿起一本书塞进他手里,“不看完,你连训练都通不过。更别说去皎月峡谷。遇到不懂的,问我。”
叶策指着封面上的书名,“这个字念什么?”不等白忘陵回答,他就哗哗翻阅起来,最后把书放回白忘陵手上,“我觉得你得先给我一本小篆字典。”
所有古籍都用小篆字体记载,他真的看不懂。
白忘陵掀开书页,“我念,你听。”
“修真者,去伪存真。汲天地灵能,修天道之法……”房内一片静谧,只有清冽的声音和平稳的呼吸。
白忘陵扭头看去,叶策枕在被褥上睡得可香。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翘起,像一只金元宝。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收回视线,思考对策。
将天地灵气纳为己用是修炼的筑基之法。短则几月,长则数年。基础打好,才可以降低修炼时走火入魔的概率。但峡谷一行迫在眉睫,特训一事不死也残。没时间给叶策慢慢修炼了。只能跳过筑基、成丹、元婴所有寻常修士的炼气阶段,直接教他使用咒语。
因他是魔种,天生地养,与万物心有灵犀。使唤起来,该是得心应手的。但究竟能理解多少,是否融会贯通,运用自如,还得看自身悟性。
白忘陵又等了十五分钟,然后轻轻摇醒叶策,把一本装订精致的书塞进他手里,“这是简体字。背下来。不背完,不准睡觉。”
叶策揉揉眼睛,朦胧中望去,封皮上写着《唐诗宋词三百首》。他无奈又好笑:“我又不要高考。”
白忘陵:“这些都是风铃系的咒法。可降妖伏魔,驱策鬼灵。”
叶策顿时肃然起敬了,用砖头似的图书移开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剑,干笑道:“不就是背诗吗?我背给你听,床前明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