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沁强撑起一口气,将那番薯放进怀里,这才起身走出洞去。
四下雪茫茫一片,灌木丛都被盖了根系。
一眼望不到边。
“徐世勋,徐世勋……”
谢灵沁用力叫着,幸而,这会雪下得不大,还能依稀看出脚印。
谢灵沁跟着脚印,很快走到了一处悬崖边。
谢灵沁掩唇轻咳着,四下一看,入目雪白,一片荒凉。
徐世勋该不会……
“救,救……”
谢灵沁正要走,突然一丝微弱的声音传来,谢灵沁侧耳细听,忙后转,在一处极险要的低凹处看到了徐世勋,他一手拉着石头缝里的一株树,一只手正在捞着一只兔子的耳朵。
半个身子悬有那里,看到谢灵沁的且时,整个灵魂都兴奋了。
“灵沁姐,快,我在这里啊……”
谢灵沁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很快拿来一极树藤丢下去。
徐世勋顺着树散费力的爬上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提起那只已然死掉的野兔子在谢灵沁面前晃,“灵沁姐姐,你看,兔子,兔子啊,我们有东西吃了,还是肉呢。”
徐世勋啊,忠勇侯府的小侯爷,被奢侈和享受泡出来的公子哥儿儿,整个北荣京城嚣张跋扈的人才啊,何曾为了一点吃食而忧急担心过。
而眼下,为了一只死掉的兔子,高兴的得像个傻子。
“你当初真不该扑过来。”
谢灵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神色淡薄,眉眼间疏离又清冷。
她的气血很弱,明明有时咳嗽得路都走不了了,却依然脊背挺直,好像只要一弯,她就会倒下似的。
徐世勋每每想扶她时,都被她那细白的手一挡,说,她可以,也告诉他,不要放弃。
而此时,他好不容易打到兔子了,她又如此神色恹恹的模样。
“灵沁姐姐,你不高兴吗,我打到兔子了啊,而且是我亲手打的,我们有东西吃了。”
“不太高兴。”
谢灵沁说,然后将那树藤扔到一边。
“为什么?”
“成长是好事,不过,这代价有点大,方才我找你时转了一圈,发现……”谢灵沁又掩唇轻咳一声,风吹来,她单薄的身子几欲要倒的架式,却不曾倒下,声音却掷地有声,“我们很难从这里出去。”
谢灵沁话落,徐世勋沉默了,须臾,面上又露出笑意来,“我不信,我娘以前给我找人算过命呐,说我能活九十九呢。”
“如果说你能活一百岁,你肯定是不信的。”
徐世勋……
“窸窸窣窣……”
徐世勋郁闷一瞬,正想说点什么,却面色一紧,然后,与谢灵沁几乎同时微微侧眸,看着身后不远处,不自觉的咽咽口水。
“不,不会,这么巧的吧……”
“把兔子扔了。”
谢灵沁说,声音很轻,却是在命令。
“为……为什么。”
徐世勋的手在颤抖,还是小心的问。
“有血,血味把那些我们眼下对付不了的东西吸引来了。”
“可是,这兔子,兔子我很辛苦……”
“你想要命还是要兔子,”
“可是没兔子,我们会饿死的。”
“我保证再给你找只兔子来,撒手,跑。”谢灵沁猛的一拍徐世勋的手背。
那胖乎乎的手顿时一松,整只兔子落地。
“好歹,好歹,留只腿啊……”
“你以为动物不比人聪明。”谢灵沁拉着徐世勋就要退,见见徐世勋一幅极舍不得的样子,脚一踢就把兔子踢向几米开外。
“我的兔子……”
“走。”
徐世勋拉着徐世勋就往另一边跑,二人刚匍匐在一旁的雪地里,便见前方不远处,几只身形高大,危险残爆的雪狼,将徐世勋辛苦弄来的兔子吃得一干而净……
“骨头渣都没剩下一根啊。”
徐世勋真的快哭了,他不甘心啊,侧眸一看,却见谢灵沁此时那面色白得血管都清晰可闻,而那脸……
“不要说很丑,我会愤怒的把你踢走。”谢灵沁迎着徐世勋的眼视,没有退避,言辞冷淡。
“不丑。”
徐世勋却坚定的摇头,“我觉得灵沁姐姐可美了,比我娘美,比都城任何一个女子都要美。”
“我也这么觉得。”
谢灵沁说,眼底这会子竟有了一丝苦涩的笑。
是啊,她的脸,不知是因为那日落涯的走火入魔,还是因为走火入魔后她妄用灵术,护住余轻逸的胳膊,又还是什么原因,总之……
她毁容了。
------题外话------
人到了绝境,不说兔子,一块饼干都成了救命稻草
距离如此近,戚如风清楚的看到宇文安的眼神,那眼里一团冰冷阴翳,更带着一种歪曲的偏执。
戚如风知道,这是宇文安不是宇文曜,他知道北荣皇室的秘辛,这是阎王殿答应与北荣皇皇合作的交换。
当然,他其实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二长老明明可以从拥着阎王殿,独善其身,却偏要搅进北荣皇室,这么个秘密,也没什么重要的才对。
还是说,他果真看不惯宇文曜,与他有仇?
说起来,阎王阎三大长老的选择机制更古未有,而三位长老,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他都不知道大长老竟是北荣太子。
其实,他虽暗地里与二长老走得颇为近一些,为他的行事做法着迷,可是,至今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宇文安,我知道你讨厌谢灵沁,在你心里眼里,满满的只有宇电曜一个人,既然如此,如今谢灵沁死了,不是皆大欢喜吗,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戚如风武功不弱,可是,他知道,若真是与宇文安这个变态神经打起来,不一定能有胜算。
“不,你错了。”
夕阳下的极寒之地,狂风在咆哮,树叶在怒吼,余晕洒在两个都长得不差的人脸上,有种冷艳的悲怆。
“我并不讨厌谢灵沁。”宇文安眸中空洞而复杂,“如果能有一个理由能叫我不伤害她,我都不会。”
戚如风闻言,眼睫微敛,眸色阴鸷,须臾,缓缓笑了,有种讽刺的冷,“菲不是,因爱生恨,爱而不得……”
“在我心里,只是更在意宇文曜罢了。”
宇文说话的语速比宇文曜快一些,一字一字都好像冒着寒气,却在打断戚如风的同时,也叫他的说辞瞬间被风打散。
“我也在意李倾玉,可是太子毁了她。”
“好是她咎由自取。”
“所以……”
戚如风退后一步,看着宇文安眼里瞬间浓烈的杀意,严阵以待,“你想怎么做。”
“杀你。”
简单干脆两个字,伴着风声,化掌为勾,直逼向戚如风的脖子。
“皇上如果知道我死了,你说会如何?”
“你忘了,皇上也更怕宇文曜死去。”
宇文安面色冷然,他武功奇高,出手利落狠辣,招招都是杀机。
戚如风眉风紧严,诚然他武功不低于宇文安,也架不住这绝对的你死我活架式。
“轰。”
内力交击,几乎震天响,四下树林啪啪啪应声而断。
击倒在地的戚如风在身后人手赶来救援之时,眸中划过一抹得逞的冷意,侧身一个滑溜,下了一片雪地。
……
北荣。
北皇的命令还没有到达蛮夷极寒之地,便有消息先一步传进宫中。
“皇上,戚大人被宇文安打伤了,下落不明。”
禀报的人是雷霆暗卫,作为皇上最忠心最能用的手脚,他们自然知道这世间上还有一个宇文安,也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上首,金鸾椅上,皇上面色沉怒,手握成拳,“这个宇文安,这个煞星,他又来搅事。”
来人大气不敢喘,唯将头垂得低低的。
“李倾玉呢?”
“回大人,自从被太子废了后,李副统领就失踪了,不知在何处。”
“混账。”皇上一怒,对着来人吩咐,“朕不管什么戚如风还是谁,告诉天机殿的人,想要独掌大权,挤出宇文曜,就最好听朕行事,朕要什么,就给什么,否则,也不过一个天机殿而已。”
“是。”
来人飞速退下。
御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却是死气弥漫,叫人无端静若寒颤。
“皇上。”
月光洒下,殿外,圣姑走了进来。
“找到解决之法没?”
皇上面色阴沉的发问。
“回皇上,没有,太子这一招反转得极好,我……无能。”
“无能就继续试,一个一个试。”
“可是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怕……”
“没有合适的人就去京外找,需要朕教你。”
“……是。”
圣姑垂头,眼底一片青影,须臾,又上前,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倪公公,“这是我这几日调制的,于皇上百利无一害。”
倪公公在皇上的示意下,很快接过。
圣姑这才弯着腰背退了出去。
“皇上。”倪公公将药瓶呈上,皇上接过,紧紧的拽着手心里,沉眸看着殿外,“皇后这几日如何?”
“回皇上,足不出殿,没一点异样。”
“呵,事已至此了,他生的儿子都对我下毒了,她还能坐得住,五公主呢?”
皇上又问。
“回皇上,五公主自从那日在西夏失去联系后,至今没有消息,老奴在想,会不会被太子……”
倪公公没再说下去。
皇上却突然侧眸,那锐利的目光有力的看着桌案上那泛着玉光的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