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交年鉴

先帝驾崩那日,他缓缓从殿中走出,一身鲜血,路过殿前的白玉阶时拖了一地的血腥味。他在他面前站定,脸上也溅着血,眸中冷寒却是在笑,“小德子,你未净身前,姓甚名何?”

他大惊,呆愣愣答了句,“王姓,无名。”

“那便,业成吧。”少年笑得有些触目惊心,末了看着执剑闯宫的安平王,缓缓下跪,“长陵,恭迎义父。”

谁都不会知晓他那时心中是怎样的惊涛骇浪,那一日,那个谨慎少言的少年郎便再也不是宫中口口相传形貌瑰丽的顺安小公公。

他如此想着,鼻尖不知为何竟然酸涩了起来,直到怀中被搁了旧书,抬眸撞进男子冷意渐生的眸底。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罕见地,失了笑意,“别让我从你脸上再见到这样的神情。”

什么样的神情?王业成不知,却垂眸答了声是。

外头忽然吵闹起来,三三两两的学童顶着高起的日头不情愿地往学堂去,一见坐在学堂中的是虞先生,又连忙打起了精神来,道着先生好。

虞锦衣一一点头,待人都到齐了才将一旁书案上的空白宣纸都发了下去,“咱们今日不授课,《大学》已学了五日了,能将其默下来的,待会儿便可直接回家休息,可若是默不上来的,便留在学堂抄写五遍再回去。”

话音刚落,学堂中瞬间沸腾起来,男子察觉身边有人走过来,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又在随着性子来,奇的是她所教授的,这群孩子倒是记得清。”

“学而知趣,趣而治学。虞姑娘很聪慧”他笑了声,收回目光,恭恭敬敬冲夫子拱手,“学生还要去趟县衙,先告辞了。”

长身玉立,步履不急不缓。夫子捋着胡须叹了口气,“学生学生,我以为你早便忘了,谁料想倒记得清,还是我舒坦啊,人老了许多事儿想忘也就忘了”

李府,内宅。

“婼儿,那府尹家的公子相貌端正,家中又有朝中人撑腰,你为何不愿?”李夫人端着一盏茶水,语重心长道。

李婼朱唇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手下古琴滑了音,索性伸手按在琴弦上,“娘,哥哥还未娶妻呢。”

“你啊,回回都拿你大哥拖着,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可你大哥,如今心在功名,日后是要加官进爵的,断断不能仅在越阳府内寻一门亲事,日后待你大哥显贵家中妻室若是带出去不能撑门面,才是委屈了你大哥。更何况,姑娘家哪能同男儿一样,你如今已过及笄”她继续说着,李婼却不想再听下去,转角处出现一约莫四十岁的女子,李婼忙起身行礼,“姑姑。”

女子面貌普通,左颊还有一道刀疤,可眉宇间却自有一分沉静淡然,微微点头。

“姊姊来得正好,我正说着婼儿的亲事呢。”李夫人笑道。

被唤作姊姊的女子眉头微蹙,“亲事?你们同婼儿说了亲了?”

“还未定呢,昨儿个杨媒婆来说府尹家的公子有意,这婼儿不愿”

“那便好。”女子点头,看了眼端坐在琴桌后气度清韵的李婼,眸中闪过满意,继续道,“婼儿的婚事眼下可不必着急,夫人可知今日县上来了赈灾的钦差?那人似乎是当朝摄政王杜隆的人,如今在位的新帝,可掌权的,却是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