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

天上掉了个馅儿饼,心底的欢喜早就将其他不快给淹没了,王婶重新添上柴禾,从米缸里舀了一大碗米淘净后倒入了鼎罐,随后将鼎罐塞进灶台上额外凿来煲汤的泥洞中,又切了一截腊肉丢入锅里开始清洗,一边忙活一边哼着小曲儿,好不欢快。

腊肉百搭,不论与何种蔬菜同炒,都能烹饪出一道美味来。福贵喜欢吃烧白菜,王婶趁着锅里的水还没热乎,赶紧去地里拔了颗肥圆的白菜来,洗净切片,就着腊肉烧锅,格外爽口。

福贵回家的时候,提了大半篓子的鱼,全是碗大一只的,圆润肥大,腮帮子还在不停地鼓动着。

待他将鱼放入盛满清水的木盆里后王婶才招呼他坐下吃饭,福贵见到三角炉上烧了满满一锅的腊肉白菜,碗里盛的是白米饭,不禁好奇道:“娘,怎么吃得这么丰盛?”

王婶给他碗里夹了好几块半肥半瘦的肉片,不断地嘱咐他要多吃点,管够。

瞧着锅里的那些肉,福贵却没有动筷子,他们家早上惯来便是吃馒头和米粥,只有干完活的傍晚才能吃上香甜可口的白米饭,如此破费,实在少有。他望着王婶,不解道:“娘,这一锅肉可是平时五天的量,您素来节俭,今日怎的如此浪费?”

他这话一出口,王婶就想到自己不久前才收下了徐家的不义之财,罪恶感油然而生。

“什么叫破费啊!”她拿筷子用力敲了敲老旧的桌面,试图用愤怒来掩盖自己的心虚,“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为娘的给你做点好吃点的就是浪费?”

炭火烧得旺,锅里的白菜已经煮至软烂,腊肉的香味也被激发,汤汁早已烧干,这会儿全熬成了油,令人口水直流。

从未放过这么多肉,王婶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浪费了,徐家的二十串钱只是让她暂时富裕,却富不了一辈子,家是攒起来的,不是别人施舍来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王婶的语气不免渐渐和缓下来:“行了,煮都煮了,你还要让娘给捞出来不成?快些吃饭,趁着天还没下雪,吃完咱娘俩就去把剩下的洋芋给种完。”

腊肉的香味确实太诱人了,福贵早已被它给折服,顾不得浪费与否,拿起筷子便夹了块肉塞入嘴里,轻轻一咬,肥瘦相间的肉片顿时在齿间化开,美味至极。

“娘,我刚刚在溪里抓了六条鱼,个头都挺大。杨姨刚刚生完孩子,我打算给她留两条,再留一条晚上炖汤,剩下的就做咸鱼,您看成吗?”吃饱之后,福贵这才想起早上捞鱼的事,便与王婶商议着。

一提及杨氏,王婶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陶碗里还剩两口米饭没吃完,这会儿她也无心再用,但又怕儿子看出端倪来,立马笑了笑:“成,你能想到你杨姨,算是有心了。这样吧——咱俩快些把洋芋种完,然后我去镇上给你杨姨买些参药回来让她好生补补。她家里缺些什么,也一并给添置上。”

福贵拧眉:“娘,咱家哪来那么多钱?”

她心虽善,却不至于如此慷慨,福贵心里难免会存有疑虑。

王婶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就……你爹上个月寄回来的工钱啊,你杨姨怪可怜的,给她添点东西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