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斩夏不管这些,他依旧和从前一样,心情好了就赏赐各种东西,兴头上来了对着阿允就是一刀。阿允觉得他就像个疯子一样,还是个掌握着全部巫族人身家死活的疯子,他能让他们活,也能让他们死,全在一念间。
阿允记得有一日被斩夏打的皮开肉绽,伤口合不拢,她便想找针线让舆鬼帮她缝起来。舆鬼没有去拿针线,只端了盆水过来帮她擦伤口,对她说:“你不是有族长给你的血珠子吗?那也是巫族之血……或有些帮助?”
阿允只知道要五滴血才能激发血脉觉醒,可当下她手上只有四滴。不过听了舆鬼的劝,她还是拿出了小心藏好的四个红色的珠子。四个珠子看起来都一样,已经分不清哪个曾经属于谁。想了想,阿允挑出其中一个,放在自己的掌心。
那颗珠子在她的手中融化了,慢慢渗透进她的手掌。纷乱庞大的记忆碎片像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洪水一下将她拍的晕头转向,她没站住摔倒了,坐在地上捂住头痛苦地呻吟一声。
同时阿允身上的伤口却开始冒出白烟,迅速结痂愈合,最后连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舆鬼在一边看着,眼神晦暗不明。
这一滴血,属于阿允的哥哥。
从出生开始,一直到死前,他都没有离开过囚禁他们的监牢。他的记忆永远停在黑暗肮脏的囚牢里,周围是死气沉沉的大人,弟妹皆瘦弱惨白。唯一的期望留在天窗外——天空,多数时候是湛蓝色,偶尔有小鸟飞过,云彩变幻莫测。
他是饿死的,他看着饿得哭起来的弟妹们,把最后一口吃食给了他们,然后他睡着了,再没能醒过来……
阿允抱紧了自己的膝盖,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抽泣起来,身边的舆鬼蹲下拍拍她的肩头。
她是记得的,当日她也分到了那一小口吃食中的一点,然后哥哥说他累了,便去休息了。直到第二天她见到一群族人围在那里看着,两个守卫把已经死去的哥哥冰冷的尸体拖出了牢房。
“……是我……是我害死哥哥的……”阿允捂住眼睛哽咽,舆鬼拍着她肩膀的手顿了一下,忽然改为用力地一把抓住她,强硬地把她转过来,迫使她抬起头。
舆鬼眼中恨意滔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句地:“不是你,是。枭。阳。”
“……是……枭阳……”阿允呆住了,胸中为了活下去而被压抑深藏的种种情绪一下子翻腾了起来——
囚禁他们,剥夺了他们自由、使他们像猪狗一样悲惨活着的,是枭阳;站在高处,用冰冷的眼睛俯视他们的生死、将他们视为蝼蚁玩物的,是斩夏。
她一直恨着斩夏,她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