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说着转起来,转过身又道“哦,差点忘了!娘看看,毅儿今日着的蓝衫,狗蛋是灰衫,咱们没有失礼的。娘拿上鸡蛋就走”

刘毅答应着,帮母亲收拾好餐具碗筷,也不午睡了,锁门跟着母亲带着狗蛋领命向村wei去。

老人们都说妇人生产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一不留神就是一尸两命。可是在这世道上生存,只要是生作女孩,嫁了人,又有什么法子不生儿育女呢?

不为夫家诞下香火,休说是邻里乡间闲言碎语,便连自己死了也是无言见祖宗的。不止男人这么说,连妇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同情无用。既来了这世间,就要遵守这世间的生存规则。

蒋二叔家已经有四个女郎了,日子也不富裕,却还是要让蒋婶子继续生育,非得要个儿子才甘心。如今蒋婶子去世,想必过得两年,甚或是一年半载,就是新人进门,为着生儿子再接再厉了。

刘毅神色淡淡,对于这样的事他是不高兴的,然而他的不高兴对于别人又算的了什么?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也许将来有一日他成为规则的制定者能改变些许吧?那太过遥远,他无法预见。也许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不了?

蒋家没有人前来报丧,看来治丧也是草草走个过场。到了堂前,蒋婶子躺在一块旧门板上,只有几个女儿跪在灵前。花氏把手臂间的挎篮递给蒋家大娘子,道“我家来的太晚了,还请见谅。大娘子,节哀顺变。这是刘家的一点儿心意,一并封上二十文。小小薄礼,还请勿怪”

蒋大娘子接过篮子,转手递给二娘子让她放到厨房。又招呼三娘子拿一束香来,借火烛点燃,恭敬的递给花氏,方答谢道“刘婶子客气了。阿爹说日子清苦,没有余钱办娘亲的白事,这事是我们自家没有报丧,如何却要怪罪乡亲们怠慢呢?”

说来蒋二叔对妻子对女儿其实都不差,家里不富裕他也用心挣钱,闲暇时间都献给了镇上米铺船行的掌柜。别人一次扛两袋货物,他却一次背四袋,掌柜们都喜欢他去上工,给他的工钱也比别人多上好几文。

就是想要儿子的心强,受不得乡里的闲话,蒋婶子挣命的生儿子。可惜夫妻俩运道不够,几次三番都是女儿,把期望都落在了这一胎上,偏偏蒋婶子还一尸两命去了。留下几个女儿无娘依靠,真可谓可怜。

花氏捻香拜过,刘毅和狗蛋站在她身后也跟着拜过,表示对死者的尊敬。狗蛋进了灵堂,见蒋家气氛凄惨,也是说不出话来,他脑袋聪敏,便一时不懂,看刘毅做事他便也跟着做。

蒋四娘子将将三岁,实则只有两岁,尚不懂事。原只在阿姐腿边小声抽泣,见有人朝阿娘祭拜,登时大哭。边上的几个阿姐也哄她不住。

刘毅上前几步,掏出一朵狗尾巴草编蚂蚱来,哄她道“你乖,莫哭了。你不哭,这个蚂蚱我就送给你玩”

身后的狗蛋看见那草编蚂蚱,急得歪眉撇嘴。这是早晨他阿爹送他的,奖励他昨日帮他爹除草,是他付出了辛苦劳动才得来得。平日阿爹忙着辛勤耕作,可没空给他编这小玩意。刚刚在路上,刘毅是他的好朋友,他才给刘毅看呢,哪舍得送给别人!

刘毅蹲在小娘子跟前,距蒋婶子不过两三尺,比之前站在花氏后头近多了,低声安慰着小娘子,鼻尖隐隐约约嗅着一股铁锈味。

这站着的几人看似并未受伤,而躺着的蒋婶子也早已死去多时,便是有血也早已干涸凝固,哪里来得鲜血铁锈味?

刘毅心下惊奇。他猛地抬头问道“大娘子,冒昧一问,你们姊妹可有受伤或是不便之处?”

蒋大娘子十二三岁,也是大姑娘了。当下便听懂了刘毅的言外之意,她有些脸红,这秀才公子懂得可真多。

但她爽快地回道“我们姊妹不曾受伤,也没有不便之处。大郎可是有何疑问?我都跟你说。”

刘毅闻言,鼻尖猛嗅,心中更是确定。不过,他有些犹豫……

他看向花氏,花氏点头示意,表示支持儿子的任何举动。花氏也相信儿子不会做出失礼的行为。

刘毅起身站直,缓缓道“大娘子,许是令堂或是令弟一息尚存,阎王爷许他们还阳于世呢”